天台的空氣,如冰封般凝重。
巨大的壓力和恐懼,令譚樂驚恐得體似篩糠,握著槍柄的手瑟瑟顫抖。
他沒有拉開槍支保險,隻因他怕驚惶之下會擦槍走火。
直到此時此刻,窮途末路,他也從沒想過要舒顏的命,哪怕隻有萬分之一的希望,他也要帶舒顏走!
他知道,大難臨頭各自飛,謝晉寰早已顧不上他了,甚至緊要關頭還會把他賣出去,他早有準備,也自信以自己的聰明才智,有足夠的能力逍遙法外,遠走高飛!
他完完全全,是為了舒顏,才淪落至此。
他想給愛的女人一個婚禮,想跟她有一個美好的開始,哪怕是陰溝裡的老鼠,也有那麼一二刻向往沐浴陽光。
所以,他要舒顏活著,他一定要舒顏活著!
否則,他之前的一切沉沒成本,都將毫無意義!
“嗤……哈哈哈……”舒顏忽然失聲笑了出來,滿目猩紅驚豔。
譚樂聲音顫栗,“阿顏,你笑什麼?!”
“我笑你啊,在謝晉寰麵前出謀劃策,好像多麼精明強乾一樣。原來隻是一個精蟲上腦,被我賣了被我利用還不知道的蠢貨。”
舒顏美眸雪亮,像一把殘酷的彎刀直抵譚樂的心口,“譚樂,我恨你,我恨毒了你。
你以為你救贖了我嗎?你以為我願意嫁給你,是心裡有你,感激你嗎?不……我隻想讓你跟謝晉寰一起下地獄。
在你身邊的每分、每秒,都讓我如百蟻噬心,無比痛苦,無比惡心!”
譚樂全身血液迅速凝固,旋即直衝上腦,震蕩著他的腦殼。
“不、不會的……怎麼會?!”
他知道,舒顏並不愛他,甚至談不上喜歡。可既然願意嫁給他,願意跟他走,最起碼不該這樣討厭他……
“聞啟涵補刀殺人的視頻,是小程跟蹤了他兩個多月,潛伏在暗中拍到的。他不光是我的戰友,還是我在千秋歲唯一活下去的希望,唯一的朋友。”
想起慘死在地下室中的小程,想起他無聲的遺言,舒顏忍不住再度濕潤了眼眶,怒火填胸,“小程用自己的生命換來的證據,在臨死的最後一刻,以摩斯電碼的方式傳達給我。他告訴我,證據就在車庫,我的那輛紅色跑車底盤之下。
於是那天,我騙你跟我出去……根本不是為了給謝晉寰準備狗屁生日禮物,而是為了拿到聞啟涵犯罪的證據!”
白燼飛站在幾步之遙,眸光熾烈地盯著舒顏。
他心跳劇烈,強自隱忍才沒讓眼淚奪眶而出。
這一刻,他忽然覺得自己所謂的愛,隻是空花陽焰,夢幻浮漚。
如此淺薄、蒼白、可笑……
他愛的女孩,每日在人間煉獄裡苦熬,一次次地犧牲自己,忍辱負重,與這群魔鬼鬥智鬥勇。
而他,上天入地,仿佛無所不能。
卻無法救自己的愛人脫離苦海,拉她脫離深淵。
廢物,就是一個廢物!
“我從未……想過跟你在一起。”
舒顏眼底含著猩紅的恨意,一字一字地剜著譚樂的心臟,“我跟你來森國,跟你結婚,隻是為了博取你的信任,讓你徹底對我放鬆警惕。
你把這些年,謝晉寰犯下滔天罪行的證據,放在了掛在脖子上的十字架中,藏匿於胸口……
那晚,我勾引你,邀請你跟我同床共枕,僅僅隻是為了,盜取你身上藏著的證據而已。”
“舒顏……你……好狠的心!”譚樂額角青筋暴突如毒蛇,心中苦苦築起的希望與信念的燈塔,在這一瞬分崩離析,轟然坍塌!
“阿顏……阿顏……”白燼飛徹底失控,淚水如落雨而下,眼前一片模糊。
隻有了解四哥的人,才明白,這男人的眼淚,是滄海遺珠。
三十年來,唯有眼前這個遍體鱗傷,為世人不容的女人,既得到了他的淚,又得到了他的心。
“譚樂,你在我眼裡,跟謝晉寰毫無區彆。而你惡貫滿盈,滿手血汙,竟然還妄想,我對你留有一絲感情?你說你,是不是很可笑?”
舒顏放聲大笑,清亮的笑聲震徹天際。
她如此破釜沉舟,隻因她早就不想活了。
哪怕,她深諳白燼飛在等著他,她也不想活了。
他值得更好的人。她不能耽誤他。
她白簌隻是黑暗的土壤栽培出來的一朵惡之花,離開了罪惡的溫室,在她凋零之前,她唯一的心願,就是拽著譚樂,同墜地獄!
“舒顏……我對你那麼好……你竟然背叛我……你竟然從頭到尾都在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