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他提唐俏兒,沈南淮臉色驟然變了,變得更加陰沉。
“你說什麼?你這話什麼意思?”
“唐俏兒一直和阿姝不對付,這在她和驚覺離婚之前在沈家便人儘皆知。您仔細想想,他們倆離婚到現在,她哪次出現不是給咱們沈氏帶來麻煩?
這次又是她在場,事情才搞成這樣。就算她不顧阿姝的臉麵,也該看在您和驚覺的份兒上顧一顧咱們沈家的臉麵!”
沈光景原本隻是想粉飾自己的認人不清的錯誤,結果越說越起勁,對唐俏兒新仇舊怨的一股腦吐出來,快把自己都給騙了,“昨天葬禮那麼嚴肅的場合,她有什麼仇怨非要選那時候撒?就算有,不能等葬禮結束了再說嗎?
她這麼做,分明就是要與沈氏為敵。事情鬨成這樣,完全是唐俏兒一再任性妄為,不計後果攻擊咱們沈氏的結果!”
“聽你這話的意思,你是覺得這事兒是俏俏的錯了?”沈南淮淩厲的眸子半眯。
“最起碼,唐俏兒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沈光景臉不紅不白地回答,甩鍋可真是一把好手。
“我可去你大爺的吧!”
沈南淮直接繃不住情緒爆了大粗,隨手抄起桌上的電話又朝沈光景丟了過去!
這回,沈光景躲開了。
再不躲他今天頭頂就要成駱駝峰了!
“咱們沈家的傭人出意外死了,你和秦姝作為觀潮莊園的主人,竟然對一條人命如此漠視!事發到現在一點反應都沒有,還是俏俏帶著自己家的人幫著那可憐的孩子辦的喪事,給了那孩子足夠的尊重和體麵。
你不作為、不領情也就算了,管不住你那混賬老婆不說,竟然還顛倒黑白,把錯歸在無辜的俏俏身上……你挺大歲數了欺負一個二十出頭的女娃娃,你特麼還要不要點兒老臉了你!”
隻要涉及他的寶貝小小,沈南淮就沒法冷靜一點,氣得眼眶猩紅,蒼白乾涸的雙唇顫栗不止,“沈光景,你到底是什麼時候變成得這麼冷血殘忍,不辨是非?!
還是……你一直就是這樣,從未變過,而是我眼盲心瞎,到現在才看清楚你!”
沈光景狠狠一愕!
他看著父親瞪視著他那忿恨的眼神,全身像鮮血凝固了一樣發冷,鬢角的青筋梗哏哏跳著。
“所以……其實您打心底,從來就沒認可過我吧。其實當年,相比弟弟,您更希望去蹲監獄的人,是我吧?”
沈南淮瞳仁猛縮,用力一拍輪椅扶手,“你和光寧都是我的兒子,你們在我眼裡是一樣的,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從未有過厚此薄彼的想法,倒是你總是胡亂揣測,心思太重,才會覺得我一直在偏袒你弟弟,一直在忽視你!
可是現在,我確實開始後悔了,我後悔當初沒把你扔進監獄裡,讓你蹲幾年好好醒醒腦子!我後悔當年你一意孤行要讓秦姝進門的時候,我沒有找人做掉那個狐狸精!
我後悔當年沒有保護好驚覺母子倆,讓孩子小小年紀失去了母親,讓你錯過了那麼一個真心愛著你的好女人!”
“愛著我……您說什麼?”沈光景臉色驟然一白,怔怔地問。
沈南淮想起沈驚覺的母親,那個叫鐘情的女人,心裡止不住湧起苦澀,“鐘情那姑娘,從頭到尾愛過的男人就你一個。她從來都沒變過心,也沒有心裡住著彆的男人。
我一直就想啊,驚覺那癡情種的性子到底隨了誰。我本以為是隨了我,可後來我明白了,那孩子是隨了他的母親啊。”
“不可能……怎麼可能……”
沈光景惶然一顫,目光混亂不堪,“如果她心裡有我,她為什麼不願意跟我領證,成為合法夫妻?如果她愛我她為什麼對我那麼冷漠?甚至連碰都不讓我……”
“因為那時她身體不好,且還得了嚴重的抑鬱症,精神和肉體都忍受著巨大的病痛折磨。她每早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想自己應該怎麼死,但她想到驚覺,又總是不忍心就這麼棄年幼的兒子而去。”
沈光景錯愕地往後趔趄了半步,心臟抽緊痙攣般地作痛。
他當年,不是不知道鐘情有抑鬱症,可她平時出了深居簡出,少言寡語之外,真的沒有什麼特彆反常的地方。
而且那個年代,對抑鬱症這種病了解本就不深,很多抑鬱症患者會被親人忽視病情,甚至還會被人罵是“矯情”。所以那是沈光景並不知鐘情病得已經很重,加之身為總裁日理萬機,也就把她忽略了。
沈南淮滄桑的眼眸裡透出幾分哀慟,“當初,她不同意與你結婚,疏遠你,不與你親近,我也原以為是她是想拿捏你或是心裡有了彆人。
可是後來有一天,鐘情趁你出差時過來找我,將心中所想全都告訴了我……”
——“沈先生,這次我來,隻是為了求您一件事。”
沈南淮想起那時的鐘情,不施脂粉,穿著樸素地站在他麵前,卻依然美得楚楚動人,激起男人巨大的保護欲。也難怪他兒子會對她如此迷戀。
——“我希望,您能允許我離開光景,離開沈家。”
——“你要離開沈家?!那驚覺呢,你也要帶走?!”沈南淮聽了這話坐不住了。
鐘情淡淡搖頭。
——“這便是我此行來見您的最大目的,我會獨自離開沈家,孑然一身,什麼都不會帶走,包括阿覺。
阿覺是我的兒子,同樣也是光景的兒子,您的孫子。這些日子來,我看得出,您是真心疼阿覺的,阿覺有爺爺疼他,不管我身在何處,都會很安心,很滿足的。
再說,我什麼身體情況,我很清楚。阿覺跟著我這樣的母親……每天都會是折磨,長久下去,我們的母子情分總有耗光的一天。我不想讓阿覺討厭我。”
沈南淮看得出,這女人雖然柔弱,但卻聰明。
他知道沈家能給的,她這輩子都給不了。而如果兒子能夠留在沈氏,那以後就是金尊玉貴,精英教育,長大後她兒子便會是頂有出息的人。
養兒一百歲,常憂九十九啊。
——“我想問你一個問題,我不明白為什麼你要在這個節骨眼離開沈家?”
沈南淮雖然暗喜她沒有帶走小孫子,但還是忍不住好奇地問,“你現在可是我兒子的心尖寵,他為了博你一笑真是什麼法子都用遍了,放在古代他都要烽火戲諸侯了。
而且他還要跟你領證,你可要知道,你若成了他的合法妻子,你就是沈家真正的女主人。而且你還生下了兒子,驚覺不出意外,就很有可能是沈氏未來的繼承人。
榮華富貴就在眼前,你卻要離開,你真的舍得嗎?
還是……你外麵一直有心儀的人,你是礙於我們沈家的權勢才跟了光景,你根本不是真心愛我兒子的?”
音落,沈南淮覺得自己言重了。
但鐘情並沒有露出半分怨懟的神情,依然從容不迫。
——“不,沈先生,我愛光景,我很愛他。
但我現在的精神和身體狀況,已經不合適再當他的妻子和沈氏的女主人了,我也不知自己還能陪伴他多久。
與他並肩的應是一位美麗、優秀的女性,可以照顧他和子女們,可以為他的事業錦上添花。
可是這些,我全都做不到,我不想成為他的累贅。如此,不如早早讓他斷了對我的念想,我也離開的……心安一點。”
沈南淮敘述完這一切,自己的眼圈都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