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秦桑愣了一下。
昏黃的燈火下,少年冷白色的臉上血色蔓延,氣質像易碎玻璃一般。
尤其是那雙眼睛,如同浸了寒氣的水晶葡萄,既純凈又冷若冰雪。
“你醒了?”秦桑馬上回神,“我要給你倆縫合傷口,現在用燒刀子酒清洗一下傷口的髒東西。沒有麻沸湯,過程會有點疼,要忍着點。”
秦桑簡單告知眼前的少年現在是什麼情況,並沒有多問他什麼。
她只是救治病患,可不想沾染上點什麼恩怨情仇的,這血泊里撈出來的少年是誰,她一點都不想知道。
墨忱卿黑眸里閃過訝異,嘴唇一張一翕,嗓音嘶啞,“縫合?倒是在醫書里見過,但我朝沒有大夫有膽量試過。你......是誰?竟會這種秘術?”
秦桑哂笑,“這就秘術啦?實話跟你說吧,我家老母豬掉下山崖,肚子被石頭颳了個大口子,我不忍心看它死,就給它把口子縫上了,沒想到,它竟活了下來,我覺得豬能行,人肯定也能行。”
這少年一看就不簡單,秦桑插科打諢,糊弄了一下。
墨忱卿清雋的眉眼蹙起,長而密的睫毛撲閃,遮住了深邃又惑人的眸子。
他當然不會相信秦桑的說辭。
秦桑也沒指望着他能相信,她只是想讓他知道,有些事,她不會說的,望他識趣。
秦桑卷了個棉紗卷,塞到墨忱卿嘴裡,“咬着。一會兒疼,別咬到舌頭。不然以後說話就是大舌頭。”
墨忱卿皺眉,但他現在什麼也做不了,什麼也說不成,只能任秦桑擺布。
秦桑繼續給墨忱卿清洗傷口。
墨忱卿疼得額上汗珠子直滾。
少年咬着棉巾,愣是一聲不吭。
秦桑心裡不由高看他一眼,看上去才十六七歲的少年,心性卻是如此堅韌,可以!
清洗完,秦桑拿起針線,開始縫合。
她神色認真,手上的動作很輕很快。
每落一針,墨忱卿都能感覺到涼涼的針穿過他的肌膚,留下一道奇異的疼。
他抬眸看向秦桑。
說不出來那是怎樣的感覺。
他只記得,小時候見他阿娘給他縫衣裳就是這樣,臉上帶着柔和笑意,眼神認真,拿針的手很穩,縫過的衣裳針腳勻稱漂亮。
秦桑花了半個時辰才給他做完縫合包紮。
她拿下他嘴裡的棉卷,溫聲道:“我能做的都做了,今晚拿不到藥材,得明天一早進城買葯,接下來要靠你的意志力扛過去。”
墨忱卿嗓子早已經干啞發不出聲音,他眨了下眼皮,表示聽懂了。
秦桑抹了一把額上的汗,重新凈手,開始處理陸北的傷。
墨忱卿撐着沒讓自己昏過去,全程旁觀秦桑給陸北縫合。
他這個角度看得很清楚。只見秦桑飛針走線,宛如綉娘刺繡。不同的是,綉娘繡的是絲布,她縫的是人的肌膚肉體。
她縫的針腳勻稱漂亮,就像他阿娘給他縫的衣裳。
墨忱卿硬着頭皮看了一會兒,咽了口唾液潤潤嗓子,道:“請問恩人尊姓大名?今日救命之恩,來日阿九定當報答。”
秦桑眸光微微一閃。不叫墨忱卿?
是救錯人了嗎?
連姓氏都不告知,這名字是假的吧?
只是那麼一瞬的失神,秦桑立刻恢復常色,狀若無意地問道:“你叫阿九,那他呢?”
墨忱卿卻已將她細微的變化看在眼裡,但他並沒點破,只回答道:“他叫陸北,是我的隨從。”
秦桑心裡疑惑,旁敲側擊打探道:“阿九這個名字有點奇特哈。是排行老九嗎?”
她在打探他,但看上去沒什麼惡意。墨忱卿忖了一瞬,道:“恩人猜的不錯,我在家行九,大名墨忱卿。”
對上了對上了。還以為救錯人了呢。
墨忱卿看見秦桑聽完他自報家門之後,眼睛里有一抹細微喜色。
她認識他?
可他不記得見過這樣一個女人。
“恩人還沒告訴我您的尊姓大名,日後......”
秦桑沒等他說完,就道:“我叫秦桑,叫我名字也行,叫我桑姐也行。報答就不必了,等你好了,把診療費結一下就成。”
秦桑......沒聽過。墨忱卿十分確定,他是第一次見這個女人。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從善如流:“桑姐,診療費是自然要結的,報答也是應該的。”
秦桑點點頭,孺子可教也。她現在缺的東西可太多了,缺錢缺房缺衣缺食,如果這位墨小公子非要報答,那必須欣然接受。
“你家住哪裡?等天亮我送你回家。”順便結了診療費最好,彼此後會無期。
墨忱卿望着她的雙眼,“長洲。”
秦桑無語,半晌才道:“......京城啊?你們家離得也太遠了,我送不了,再者,你倆這情況,現在也不適合長途跋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