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娘實在解不開麻繩,索性將水桶一起帶上。娘將繩子握在手裡,拚命的在空中甩動,然後朝着余秀蓮的方向,連同水桶一起扔了過去。
這水桶正好巧不巧的勾住了余秀蓮的腰眼兒。
爹也壯起膽子,撿起繩子的另一頭。照着余秀蓮纏了起來。
一圈兒又一圈兒。麻繩將余秀蓮的雙臂,腰桿,腳踝索的死死。
爹用牙齒咬着麻繩的一端,系了一個緊緊的殺豬扣。這殺豬扣,便連幾百斤的老母豬也掙脫不開。
此刻,我終於長吁一口氣。
我渾身就像泄了氣的皮球,戳了窟窿的輪胎。我放開了手中死死握着的鎬頭木把。整個人向身後一仰,癱在了滿院的馬糞蛋上。
全家人懸在嗓子眼兒的心臟都放了下來。
娘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將屁股倚在院東苦水井畔。
娘一邊用手掌拍着心口,撇着嘴,皺着眉頭呼道。
“啊呀呀!這是個什麼髒東西?可駭死人了!”
爹離着那女鬼只有一步開外的距離,他雙手抹着額頭上的汗珠子,兩腿岔開蹲在地上。
爹年紀大了,體力支應不住,再加上受了驚嚇。身上淌出的汗水,都抵得上剛淋過傾盆大雨般。
汗水將他的衣背全部氤濕,斗大的水珠子順着他的臉頰,噼里啪啦的砸在地上,將院子里的黃土地砸出了一個又一個碎坑。
余秀蓮化作的厲鬼仍不安分。
她被捆在殺豬扣里,齜着獠牙,仰着頭,朝天厲聲咆哮,想要掙脫出來。
那手腕粗的麻繩,在余秀蓮的身上崩到了最大的極限。
忽的,我隱隱約約聽到,麻繩竟發出了‘咯吱,咯吱!’像老鼠偷食般,熙熙簇簇的聲響。
女鬼躺在地上,反覆摩挲,她的眼神含着凶光,十根手指如同蛆蟲一般蠕動。
突然之間,隨着一聲劇烈的嘶吼。余秀蓮身上的麻繩兒,像爆竹一樣噼里啪啦在四處散開。
麻繩碎屑崩到我的臉上,身上,胳膊上。將我的身上擦出一道又一道血痕。
這痛感,就像父親抽打在我身上的皮鞭子。
不好,女鬼掙脫了!
余秀蓮觸不及防的,朝着離她最近的爹撲了過去。
此刻,我的大腦不做多想。我第一時間壓到了爹的身上。
爹被我的身軀死死地護在身下,余秀蓮那比鋼刀還要鋒利的黑指甲,瞬間劃破我的後背。
殷紅的鮮血順着我的後背蔓延開來,汩汩滾燙的紅色液體,延着我的肩膀流到了父親的臉上。
我爹‘啊呀’的長大了嘴巴,臉上的肌肉一抽一抽,嘴裡含糊不清的呼喚我的名字。
“現兒,現兒!”
我已有好多年沒有聽見爹張口呼喚我的名字。
這些年間,他都是叫我混賬。
父親的眼神里滿是驚懼,卻還夾雜了一絲的心疼與悔恨。
我想,就是此刻死了,能親口聽見爹叫我一聲現兒,這就值了!
余秀蓮終於要得手。我默默地閉起雙眼,腦海里浮現的全部都是王川那張慘白,浮腫,死不瞑目的嘴臉。
王川的肚皮都已經被這個女人破開。我能夠預感到我的結局,便是如同王川那樣,被身後這個驚悚的厲鬼掏心挖肺。
都怪我,連在義莊做個抗屍匠都做不好。招惹這麼兇狠的厲鬼上身。這下,恐怕要累及爹娘。
說不定,就是片刻之後,我們一家四口便要在地獄里團聚。
猝而,一個熟悉的聲音在我耳邊喝起。
那聲音,蒼老且堅定。
馬小山像天神一般降臨在我家院中。這個老馬,準備一些捉鬼的工具,竟用了這麼長的時間。
“妖孽,休要害人!待貧道打的你灰飛煙滅。”
馬小山“哇呀呀”的叫嚷着,不知用什麼東西擊在了余秀蓮的後脊梁骨。
只聽得,余秀蓮一陣撕心裂肺的慘叫。這回,輪到這個女鬼開始四處逃竄。
馬小山從自己身上背着的黃布口袋裡,朝着我和父親的方向扔過來一個墨斗。
“施現,快來幫忙!休得讓這個女鬼逃出你家院子。”
馬小山一到,我頓時有了底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