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一行五人很快走遠。
途經那一晚的埋伏之地,雲池下意識地握緊葉雪盡的手,在看到路上只剩下一些破布衣服、顏色發深的土壤,她才鬆了鬆手指。
倒是忘了,已經是冬日,山中的鳥獸也缺吃少喝。
葉雪盡也想起了那一晚,眼神不由淡了淡,礦上的那些人,又有幾人無辜,幾人袖手旁觀?
打頭的兇徒已經除去了,剩下的也沒辦法再抓個正着,無憑無據,此事也只能既往不咎了。
她抿了抿唇,強迫自己不再去想,可思緒卻不聽使喚。
以後若有人敢再犯,她必追究到底……
感受到葉雪盡的情緒,雲池輕咳一聲,有意轉移她的注意力:“我都忘了問,等下我需要做什麼?”
“駙馬見機行事便可。”
雲池不由笑了:“那我若是沒看好時機,你可不要怪我。”
她偏着頭,笑容乾淨,眼睛明亮
四目相視,葉雪盡微微一怔,耳根悄悄泛了紅。
“本宮不會怪駙馬。”
雲池輕笑出聲:“那我可就為所欲為了。”
被這麼一打岔,葉雪盡的思緒徹底被拽了回來,也彎了彎唇:“好。”
周老夫人也在叮囑着齊明煙:“明煙,待會兒你什麼都不必說,交給娘就好。”
齊明煙點頭:“勞煩娘親了。”
周老夫人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別說這麼見外的話,能跟你一起為殿下做事,娘心裡舒坦着呢。”
齊明煙再次點頭,看着周老夫人的眼神有些複雜,複雜到她也說不出是可惜還是慶幸。
可惜,周家只有老夫人看得清眼下是什麼形勢。
幸好,周家還有一個老夫人沒糊塗。
周老夫人面上欣慰,心底卻幽幽一嘆,這麼好的孩子,終究是被他們周家辜負了。
因着這個念頭,到了礦上以後,周老夫人主動請纓,獨自朝着那一片草棚和木棚混搭的地方走了過去。
“大郎!”一眼看到周祁山正站在棚外仰頭望天,周老夫人中氣十足地喊了一聲。
周祁山愣了愣,忙回頭叫上周老御史,一起走了過來。
走出幾步,兩人才注意到不遠處立着的幾道身影。
周老御史稍一思索,回頭擺擺手,周家的僕役們紛紛跟了上來。
棚下,礦丁們面面相覷,卻無人敢發出動靜。
自打這群犯人來了,官差們就接連消失了,就連膽子大的那幾個渾人也沒了影子。
剩下的人要麼是隨風搖擺的牆頭草,要麼是只知幹活的老實人,沒了個牽頭的。
甚至於,大家都有些懼怕周家人了,畢竟周家這十幾號男丁很是團結。
而他們,沒有人挑大樑,就是一盤散沙。
這邊,周老夫人等周祁山走近,一巴掌就拍到了他的頭上。
“娘!”周祁山不敢置信地捂住頭,好疼。
周老夫人沉眉:“大郎,你跪下。”
周老御史見狀,臉色難看了些:“夫人,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
都說關起門來教子,大郎都是當爹的人了,這麼一巴掌,兒子的臉面都沒了。
周老夫人瞪他一眼,恨不得也給這糟老頭子一巴掌。
她深吸一口氣,又看向周祁山:“還不跪下,怎麼,我這當娘的也支使不動你了。”
“夫人,不管什麼事先放一放,容老夫見過殿下再…”
見周老御史又打岔,周老夫人長嘆一聲,語氣里滿是無奈地打斷他:“老頭子,你覺得我會晾着殿下來跟你們掰扯,還是說,你想去殿下跟前鬧。”
周老御史恍悟,可臉上依舊難看:“大郎,跪下。”
老婆子真是越來越威風了……
周祁山這才跪下,臉色也難看無比:“娘,兒不知道哪裡做錯了。”
周老夫人直接笑了,氣笑的。
“好,那為娘問你,昨日明煙和小月來請你們去見殿下,你們為何不去。”
周祁山面色一頓,悶聲說道:“兒不知她們來請,是殿下的意思。”
周老御史不自覺地跟着附和:“對啊,我跟大郎擔心那不是殿下的意思。”
“老頭子!”周老夫人忍不住了,怒喝一聲,“我看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明煙和小月來請都不是殿下的意思,那你覺得誰來請才是殿下的意思,難道你覺得明煙和小月還能假借殿下之名,害我們周家不成!”
周老御史用力揪住鬍子,沉默了。
其實,他一開始也是這樣想的,但兒子一勸,他糊裡糊塗地就想岔了。
周祁山還想說什麼,可看着盛怒的娘,沉默的爹,他咬牙低下了頭。
見他們都不吭聲了,周老夫人歇了口火氣,不再理會這父子倆,直接看向周家的僕役們:“我提前來,就為了跟你們說一件事,明煙現在是殿下欽封的軍師,往後老身我也只聽明煙和殿下的,你們若是不糊塗,就知道該怎麼辦。”
說罷,她轉身就走。
此刻的周老夫人是沉重的,她出身世家,也是被精心教養着長大的,嫁入周家以來,她身為當家主母,相夫教子,從未出過紕漏。
她以為一生就這麼糊塗著過了。
偏偏造化弄人,她不再是什麼大家主母,老頭子和兒子也不再是什麼清貴文臣。
一場流放,讓她看清了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