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齊明煙死死攥着十松的衣服,眼神恍惚又哀傷,嘴裡的話因為哭泣斷斷續續,卻也講述得完整。
大韶建國不過一百餘年,開國女帝雖是賢明之君,卻也是個信奉殺伐止戈的人,為了順利推行新政,幾乎屠盡了帶頭反對的老牌世家。
但世家大族這種存在,就像韭菜一樣,一茬接一茬,永遠都割不幹凈,因為人心貪婪。
開國女帝尚在世時,臣子還算本分,待女帝駕崩,某些狼子野心便逐漸現了原形。
尤其是先帝病重那幾年,朝野上看似平靜,私底下卻多有動蕩。
其中以陶家和周家為首,最為勢大。
周川是鎮國公,掌兵權,陶丞相則是文官之首。
兩家一文一武,祖上又同為開國功勛,各自拉攏朝臣站隊,畫陣為營,隱隱有把持朝政之勢。
可是百官中,除了周陶兩家,還有一家的祖上也曾是開國功勛,那就是齊家。
彼時,齊家的當家人是戶部尚書齊之遠,也就是齊明煙的嫡親伯父。
齊家一向子嗣單薄,到了齊之遠兄弟二人這一代,只各得一女,齊明煙的爹娘又亡故得早。
小輩們眼看難出頭,齊之遠就把目光放到了從龍之功上。
只要賭對了,無論是女兒還是侄女,任何人一個人能生出龍嗣,他都有信心扶持自己的外孫走上那個位子,保陶家百年昌盛。
當時,先皇更看重和安長公主,身為先帝唯一的兒子,平王並不佔優勢。
但齊之遠卻看出和安長公主是個沒有野心的,反倒是不顯山不露水的平王,野心極大,且在女色上多有放縱。
所以,齊之遠賭了一把,為了求穩,他還把自己最得力的屬下周祁山也拉上了船。
周祁山雖只是個小小的戶部員外郎,但出身不錯,還算年輕有為,其父周老御史為人剛正不阿,在聞風奏事的御史台很有話語權。
日後,定有大用。
尤其,他看出周祁山也是個野心勃勃的,還跟他一樣把目光放到了平王身上。
因為周祁山與平王年紀相近,又足夠用心,私下幾乎與平王稱兄道弟,互為酒肉朋友。
那一年杏花剛開,齊之遠邀周祁山在城外別院小敘,轉日,周祁山便帶着平王去相國寺賞花。
也就是那一日,齊之遠哄着老母親,帶上他的女兒和侄女去相國寺祈福。
說到這裡,齊明煙眸中恨恨,“我那時以為是巧合,可世上哪有什麼巧合,那日的每一步都是伯父在暗中推動,我與明昭,甚至連祖母都只是他手中的棋子。”
齊氏一門雙姝,齊明煙才貌傾城,才名與和安長公主比肩。
齊明昭因為身子骨不好,平日里雖不怎麼出門應酬,但談吐亦不俗,且容貌上更勝一籌,是個讓人見之生憐的美人。
平王果然一見到齊明昭就走不動路,可他當時剛定下婚約,准王妃還是周川的嫡女,無論如何都要安分一陣子,至少要等到大婚之後才能想側妃的事,不然鎮國公府定然會有不滿。
而他若想坐上那個位子,離不開周川的支持,也最需要周川的支持。
周祁山見計劃可成,當天中午便假意偶遇,他長得人模狗樣,出身和家世都不差,又從齊之遠那裡早早洞悉了齊明昭的喜好,有心討好之下,輕易就得到了齊明昭的青睞。
齊明煙卻不知為何感到不安,她希望妹妹能有個好姻緣,又直覺周祁山哪裡不對勁,那個男人看她的眼神不太對。
而且,當一個人處處都迎合了你的喜好,步步都如你所想,表現得無一不投契時,本身就很反常。
可妹妹情竇初開,她又只是憑空猜測,又如何能給妹妹潑冷水呢。
齊明煙只得暫時掩下擔憂,她一方面叮囑妹妹把握好分寸,且等對方上門求娶再想其他,萬不可私相授受。
一方面也悄悄命人去打探。
當她得知相國寺那日巧遇,周祁山是與平王同行,且兩人私交甚好時,她很難不聯想到伯父身上去。
伯父是戶部尚書,周祁山是戶部員外郎,寺廟祈福又是伯父一手促成的……
她隱約窺見了一些端倪,妹妹卻突然失蹤了。
齊明昭出門買書,入夜仍未歸家,連同去的齊家僕役也沒了音訊。
齊明煙心急如焚,伯父齊之遠卻跟沒事人一樣,說什麼吉人自有天相,還命府中謹言慎行,不得將此事宣揚出去。
那一刻,齊明煙的心墜到了谷底,她想問伯父到底想做什麼,伯父卻禁了她的足。
她求路無門,不得已只能向疼愛她們姐妹的祖母求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