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四
這死小孩，竟然這樣妄議先祖！
高炬難得出宮一趟，領着高道珩往集市而去。本朝國都設有九個集市，每日定點開市閉市，與城中一百零三坊嚴格分開。每個集市中又按照貨物的類型仔細分行，最熱鬧的是西市。
高文靜統一天下後，對京城九市的功能進行了嚴格的劃分，自四方而來的異族商人，被安置在西市交易，天南地北各種新奇的東西多出現在此處。
這些“新奇的東西”裡面甚至包括人。
士農工商，商人是末等。世族高門素來不恥與工商業者交流，但他們的子女有時候也會為了新奇出門閑逛，出來閑逛時，身旁總會帶着幾個護衛。
高道珩在西市之中，瞧見了很多身旁跟着很多捲髮黑膚異族人的世家公子。
高炬向他解釋說，這些異族人是崑崙奴，據說來自南洋，有由外族商人販賣而來的，也有藩屬國送來的貢人，送來前他們的主人就把他們盡數閹割，這些崑崙奴大多能歌善舞體格健壯，深受京城中貴族的喜愛。
除了崑崙奴外，世族之中還流行豢養新羅婢。新羅婢是一些美貌的女子，由新羅屬國挑選，充作貢人送到天朝。
西市之中還有人行，在人行中的商品就是人，有父母販賣兒女的，也有為討口飯自己出賣自己的，更有被人販子拐賣而來的。
高道珩不解：“太祖時不就已經有禁止販賣人口的律令了嗎？”
“懷帝時這條律令就被廢除了。”高炬聲音悶悶的，“懷帝時天下大旱，因災情逃離家鄉的人就成了流民，朝廷賑災不及時，流民就會生亂，甚至餓死。於是懷帝下令廢除了不許販賣人口的律令，准許以良家充作奴僕，流民見有了活路就不會再生亂了。”
怎麼會這樣？真是荒謬絕倫！
“朝廷賑災不及時就該問罪負責賑災的官吏，怎麼能捨本逐末，反而去危害百姓？”
高炬沒有吭聲。
逛了一圈，新奇事物沒見到多少，卻把高道珩灌了一肚子氣。
他高家子孫怎麼會昏聵至此？
他們抄小路找到高炬停在角落的馬車，登上馬車準備回宮。
“你生氣了嗎？”高炬湊在高道珩身邊小聲問，“你要罵朕幾句嗎？”
高道珩長嘆一聲，應答道：“不罵你，這些事和你又沒什麼關係。”
“嗯。”
過了一會兒，高炬又問：“你好像很了解太祖皇帝，朕查了一下，朕見到你時，你身上衣服的紋飾正是太祖皇帝時流行的紋飾，難道你認識太祖皇帝嗎？”
高炬好像認定了高道珩是山林中的精怪或是隱居的仙人，對這些事並沒有起任何疑慮。他膩膩歪歪地黏着高道珩，更藉著馬車的顛簸，時時往高道珩懷裡撲。
就這樣讓他誤會下去吧，讓他知道自己是與太祖皇帝年紀差不多大的、能當他祖宗的人，年齡的差距或許能讓他失去對自己的想法——高道珩這樣想着，緩緩點了點頭。
“我確實認識太祖皇帝。”
高道珩以為這孩子又要繼續追問下去，在腹中將謊話都想好了，這孩子卻話鋒一轉，問起了他這半個月夜裡在何處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