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潮襲來之前,你們在城裡遇到了什麼?”觀察着他的神色,黎望舒輕聲發問,“能詳細講講嗎?”
“……”回想起那時候的事情,劉春生呼吸頓時沉重了幾分,拳頭緊握着壓在膝上,胸膛急促地起伏着;鄧華也收了玩鬧的心思,將手輕輕搭在他肩上,安撫地輕拍了兩下。
“那天,我們一行十來個人,開着兩輛卡車和一輛用來開路的大G,去城裡收集建材。”一陣長久的沉默後,劉春生艱難地開了口,“我們這個小隊幾乎每天都會出門搜集物資,隊伍里個個都是殺怪物的好手,所以誰也沒把這次任務當回事。一開始確實什麼都沒發生,雖然招惹上了幾堆怪物,但都有驚無險地解決掉了……但就在我們裝滿了卡車、準備往回趕的時候,突然感覺到地面開始震動——”
他喉結動了動,眼眶發紅,“我們以為地震了,於是趕緊把車往空地上開,但已經來不及了——樓房、小巷、下水道……從各種各樣的地方里,一下子湧出了大堆大堆、多到難以想象的怪物,幾乎把整條馬路填滿了!事情發生得太突然,大部分兄弟還在車外頭,一瞬間就被拖進了怪群裡面,兩輛卡車載貨太多,上面還爬滿了怪物,根本踩不動油門……只有我開的那輛大G馬力還算充足,一路碾着怪物衝出來了。”
“那時候我太害怕了,一時慌了神,只顧着自己逃跑……”幾乎要被沉重的負罪感壓垮,劉春生一拳砸在地板上,痛哭出聲,“我**的就是個逃兵!”
“別這麼說,就算你當時回去了,也只能送死,沒有任何意義。”鄧華安慰他,“面對數量如此龐大的敵人,任何人都無能為力。”
“除此之外呢?”黎望舒皺眉,“怪潮聚集前難道沒有任何預兆?你有沒有見過什麼不尋常的人或事?”
“……沒有。”擦了把眼淚,劉春生仔細回憶一番後,搖了搖頭,“除去您那輛越野車以外,我們沒見到任何陌生人,一切都和往常一樣,大家搬運材料的時候還特意放輕了動作,沒發出太大的聲響。”
黎望舒陷入了沉思。
……這樣看來,怪物似乎並不是因為受到了刺激才聚集起來的,比起自然形成,更像是人為干涉後的結果。至於它們之後的去向,還拿不準究竟是跟着大春身後一路追來,還是一開始就目標明確地盯上了這個圖書館。
推斷到這個地步,她幾乎可以肯定,怪潮的形成與那道藍光脫不開干係。但對方到底是出於什麼樣的目的聚起怪群、針對的又究竟是誰,她暫時還想不明白——其實不必深思,如果對方是衝著她來的,那麼接下來應該還會有動作才對,只需等待就能得到答案。
無論如何,為了不相互拖累,她似乎不應該在這裡繼續停留了。
“關於怪潮,你有想到什麼嗎?”送走了劉春生,鄧華看着黎望舒的神色幾度變幻,忍不住試探地問。
“只是些推論罷了,沒什麼參考價值。”黎望舒回過神來,“鄧姐,我們準備啟程了,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現在大家都覺得這裡不安全了,所以打算遠離城市,把基地搬到郊外的食品倉庫附近……治標不治本,但也沒有更好的法子。”鄧華苦笑一聲,“不過,經過昨晚那一遭,這裡的所有人都不再畏懼怪物,學會了和它們戰鬥,這可能是唯一的好事了。”
“祝你們一路平安。”她笑着伸出手,“新基地附近有一大片農田,說不定下次再見時,我們能端出些新鮮蔬果來招待你。”
“好,再來的時候,我也會給你帶些其他地方的特產。”黎望舒握上她的手。
很快收拾好了東西,黎望舒背上背包,抬步向外走,郁儀等人緊跟在她後頭;人生嘈雜的大廳一下子靜了下來,忙碌着的人們都自發地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沉默地目送着他們。
大門邊上,還躺着一個熟悉面孔——是被綁成粽子的唐超虎。他面如金紙,腦袋奄奄一息地耷拉着,似乎已經失去意識了。
順着黎望舒的目光看過去,鄧華這才想起來還有這麼一個人,尷尬道:“呃……本來想把他丟到外面喂怪物,但忙裡忙外地,一不小心就忘掉了。你們要不要把他帶走,親手處理?”
“不要!”聞風藻一看到那張臉就犯噁心,黑着臉搖頭,加快了腳步,“麻煩你們了。”
烏雲已經完全散去,冬日午後的陽光不帶一絲攻擊性,傾瀉而下,照在皮膚上暖洋洋的,十分舒適。圖書館門口被掃出了一條幹凈的路,怪物屍體大多已經徹底腐爛,混在兩邊雜色的雪堆中,並沒有散發出特別大的異味。
他們的黑色越野車停在馬路邊上,車身上的血跡與灰塵消失不見,看起來光滑鋥亮,似乎被精心擦洗過一番;黎望舒打開後備箱,微微一怔——裡頭除了原先的幾個小油桶,又多了幾個紙箱,將後備箱塞得滿滿當當的,裡頭全是飲用水與各種便攜的高能量食物。
黎望舒下意識回頭,這才發現圖書館門口不知何時聚起了一大堆人——鄧華、鄧伯同、劉春生、小水……還有許許多多個不知道名字,但曾經並肩作戰過的眼熟面孔。
“祝你們一路平安——”見她回頭,鄧華用力揮手,話語中帶着一絲不舍;她身邊,鄧伯同面色蒼白,額上滿是冷汗,被劉春生攙扶着才能勉強站立——他的右臂不見了蹤影,肩膀的斷面上纏着厚厚的繃帶,上面隱約滲出了鮮紅的血跡。
他面色嚴肅,抬起僅剩的左臂,莊嚴地向他們敬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