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出去殺怪物啦?”連霏有些驚訝,“您的女兒呢?”
“她本來在基地里的衛生所做護士,和我團聚之後,又換了工作,跑到基地外邊去修籬笆了。”談起女兒,劉梅耷拉着稀疏的眉毛,指了指那幾個埋頭修理鐵絲網的工人,“你們看,那個戴橙黃頭盔的就是我女兒。”
黎望舒朝那邊看了一眼——每個工人都戴着橙黃色的圓頭盔,穿着差不多的破舊衣衫,她甚至分辨不出工人的性別,更別提看出哪個是劉梅的女兒了。
“在基地里做護士安全,但工資也少,為了養我這張老嘴,她才要出去干苦活累活,就算是這樣,分到的食物也只夠我們兩個勉強吃飽。”
說著,劉梅眼角閃過淚光,“基地里青壯年太多,我這樣的老婆子根本沒有活可干……沒辦法,只好出去碰碰運氣,好的話能打點怪物回來換些肉乾,壞的話直接死在外頭,左右都能給她減輕些負擔。”
“您的女兒肯定不是這樣想的!”連霏着急地說:“在末世里能和家人團聚,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幸事,您可千萬別做傻事。”
“我知道,但看着她每天一身泥灰地回來,累得倒頭就睡,我心裡太難受了。”劉梅擦去眼淚,苦笑一聲,“瞧我,太久沒和人說話了,一張嘴就想倒苦水。快輪到咱們了,等會兒進了基地,我再慢慢給你們介紹。”
“這個阿姨挺不容易的。”劉梅離開後,連霏湊到黎望舒耳邊輕聲說,“要不等會兒我們再給她塞幾顆糖?”
“你看清她女兒長什麼樣了嗎?”黎望舒問。
“沒有,我分不出來……”連霏搖頭,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懷疑她?”
“防人之心不可無。”黎望舒看着劉梅走向基地門前的登記桌。
“姓名。”
坐在桌子後的年輕登記員戴着紅色鴨舌帽,抬頭掃了劉梅一眼。
“劉梅,今天早上十點左右出來的……”劉梅局促地搓了搓手,報出一串信息。
登記員將本子往前翻了幾頁,確認無誤後,揮揮手放她進去了,接着頭也不抬地說:“下一個。”
劉梅並未走遠,讓出路後就在一旁等待,看來是鐵了心要做她們兩個的導遊。
“你帶着妞妞離遠些。”黎望舒微微側頭,“我的身份瞞不住,可能會起衝突,我擔心他們誤傷了你。”
“啊?”連霏一驚,剛想細問,黎望舒卻已經邁開了步子。
黎望舒在木桌子前站定,戴紅鴨舌帽的登記員抬頭看了她一眼,“生面孔,新來的?”
“對。”黎望舒點頭,“需要交入場費嗎?”
“不用,但得去那邊做個身體檢查。”登記員指向旁邊的白色帘子,“要把衣服全脫掉。”
“為什麼?”黎望舒問,“必須要做嗎?”
“為了篩出身上長觸手的怪物。”登記員有些不耐煩,“上面是這樣規定的,進基地的所有人都得經過檢查。”
果然,要保證基地的安全,森嚴的規矩是必要的,這樣的情況她也預料到了。
黎望舒看了眼對面的隊列——那邊排得比這邊更慢,郁儀和聞風藻位於隊列中段,都如臨大敵地望着這邊——向他們遞了個稍安勿躁的眼神,她接着問:“你覺得長着觸手的就是怪物?你們會怎樣對待被篩選出來的人?”
“……你什麼意思。”
登記員一下子站了起來,目光在她的拖地長裙上停留一瞬,警惕地朝後退了兩步。大門邊上的警衛注意到了這邊的騷動,交換了一個眼神後,端着槍無言地靠了過來。
“我的意思是,如果體檢僅僅是為了找出觸手,那麼可以免去這一步。”
說著,黎望舒略微提起裙擺,微笑着說:“別害怕,我長着觸手,但依然是人類。”
眾人順着她的動作看過去——斑駁的裙擺之下,赫然露出了大團大團蠕動扭曲的青黑色觸手。
她的觸手遲早會被發現,與其被動地跟着對方的安排走,不如主動亮明身份,趁機觀察身邊人的反應——儘管她已經在努力釋放善意,但得來的結果依舊不盡如人意。
觸手露出的那一剎那,周圍的氣氛明顯發生了變化——登記員臉白了,緊緊捂住嘴,強忍着沒叫出聲來;有個年輕警衛應激地抬起了槍口,又被身邊的隊友按了下去,後方一陣騷動,大部分人都脫離了隊列跑遠了,幾個膽大的趁機上前幾步,搶佔了隊列前頭的位置。
黎望舒注意到,警衛隊中分出了兩個人,迅速向基地內跑去,估計是要向上頭通風報信。
劉梅同樣面色煞白,後退了兩步,看起來像是要轉頭就跑,但不知為何又生生止住了腳步,留在原地瞪大雙眼望着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