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水桃枝撫掌大笑。
片刻後,藍漣若化成人形好端端坐在了桌旁,只不過她身上並沒有她想象那樣□□,而是穿着一件窄袖樣式的深黑袍服,袖口和裙擺上綉着密密的桃花暗紋,做工綉紋俱精巧絕倫。
她有些好奇冥水桃枝是怎麼做到的,但這比問起過去更為僭越,似乎就是窺探術法了。
她端坐在桌旁,等着冥水桃枝開口。
“本座這裡你可以一直維持人形,但要是到外面,你一天只能維持一個時辰人形。這衣服也是特製的,可隨你人身時候出現,變回本體時候自動隱藏,不用特地去換衣服藏衣服,省時省力。是本座一個得意術法。”察覺到藍漣若略微有些失望,冥水桃枝輕輕笑了,“無妨,一個時辰也能做很多事了。”
一個時辰,能做什麼呢?
藍漣若正思量此事,旋即將冥水桃枝將一本筆記丟在了她面前。
筆記紙張都是極新的白,上面墨跡未乾,應該是剛寫出來的。
藍漣若翻了幾頁,上面都是關於病患的照護方法,列舉種種情況應該處理的方式,事無巨細,一一列出。
僅僅是關於“頭疼”這一條,下面就列了百餘條可能的病因,輕到發熱重到顱內血管破裂識海受損,且皆用小字寫了應對方法。
整本筆記的內容和顏嬰嬰目前的狀況基本相對。
“將上面的記住了,到時候及時應對,會比阿喬強不少。”
冥水桃枝還記得她傳授蘇喬功法時候,蘇喬尚未自封封號妙安。那時候蘇喬還是個小姑娘。若清這派雖是端木雪和顏如煙所創辦,但這幾個長老都出自一派,俱是千年前一散修收下的弟子,那時候還沒有這樣的門派約束意識,人族妖類阻隔也沒像現在這樣彼此如此提防。
那祖師爺修的雜,劍符法醫,樁樁件件都沾點,卻都不甚精通,也只是將手下弟子領進門,再艱深的就靠他們自己去悟。
那時候她出關去遊山玩水,見了這姑娘,隨手算得她們兩人終歸有一段師徒緣分,便將自身醫術傳授給蘇喬,算是半個老師。可蘇喬對她的醫術學得磕磕絆絆,在她指導下煉丹最多的事情就是炸丹爐,明明是在她眼皮子底下按照配方一步步來的,煉出的東西卻與她預想之中天差地別。別人的銀針治病救人,蘇喬近乎催魂奪命。
冥水桃枝自那之後就立誓:若是這姑娘有了封號,或當了長老輩的,她煉的丹藥一口都不能碰。
這些年她倒是想找個合心合意繼承她醫術的,偏偏多半有緣無分。
至於前段時間收的熒惑,身上沾了太多殺業,讓她殺人可以,讓她去救人只怕不大妥當。
最終,冥水桃枝的目光落在了藍漣若身上,心中暗嘆要是她當初不把藍漣若交給雪仙尊就好了。
*
南苑清風習習,春草如絲,似乎只是幾個朝夕間,盎然綠意便鋪滿了整個園子,陽光柔柔灑落,碧絲微微泛着光,看得人心生歡喜。
南苑隔壁的屋瓦相比之下稍微樸素,有煉丹房特有的葯香和爐火香,洛家姐妹兩人正坐在丹爐旁,洛靈兒研磨着鮫珠粉,洛婉兒則盯着丹爐的火候。
“嬰嬰今天怎麼樣了?”洛靈兒知道洛婉兒剛從顏嬰嬰那邊回來,緊張地問。
她見不到顏嬰嬰,便很容易多想,屢屢想到若是顏嬰嬰傷情惡化不治,她又應當怎樣去接受。
“還是老樣子。”洛婉兒嘆道,“說不了太多的話。不過我過去時候她第一句就問起你了,問你最近怎麼樣。”
洛靈兒聽得心頭一緊:“姐姐怎麼回答的?”
洛婉兒伸手點了點洛靈兒的額頭:“我說你啊,想什麼呢?你希望我怎麼回答?說你這個愛哭鬼天天眼睛腫得像個核桃似的?”
洛靈兒紅了臉:“姐姐!”
“當然我不能這麼說啊。”洛婉兒看自家妹妹窘迫的樣子,不由得笑笑,“我說‘她這些天總想着你,天天說等你一好就過來看你。’總之就是這個意思,她還不放心,問你最近哭沒哭。你看看,她都要比我這個當姐姐的還了解你了。”
“我在想,要是我之前沒有在她比賽前說那句‘我把全部家當都壓在你身上’這句話,她是不是就不會這樣了?”
“你看看,你是不是又哭了?虧我還在她面前替你打掩護。”洛婉兒拍了拍妹妹的頭,嘆道,“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她了,她不就是這樣的人么?嘴上說著輸贏無所謂啊,排名無所謂,實際上呢?哪次她不是不要命也要拿到第一?”
“可這個第一……代價也太大了。”
洛婉兒贊同這個觀點,但她還是準確地評價了一句:“最多算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畢竟現在半弦還在葯堂裡面躺着呢,絲毫沒有轉醒的預兆。
要知道顏嬰嬰最後精神力鑽入半弦識海時候,顏嬰嬰完全是憑着意志力撐着自己保持清醒,根本做不到精妙的控制。
這樣一下子,就用力過了頭。
偏偏識海這樣的地方極為精密,一般人不敢用外力去探查,否則很容易對其產生不可逆轉的危害。只能等它自我調整修復。
半弦這一昏迷,她留在顏嬰嬰體內的靈力便失了控。
這一場打下來兩邊誰也沒討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