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之迷,幾日之隔。
日出日落間,郁公館便無聲無息地換了一副面貌,華貴仍存,卻宛然已成了一座死氣沉沉的牢籠。
這座貴不可言的牢籠里囚着這個世界上最不可能被囚住的人。
作繭自縛這四個字,此時用以來灌注在郁子耀的身上,是再合適不過的了。
玉容山派下來的軍兵戍守在庭院四周,上峰對他都忌諱頗深,就算眼下已暫時將他‘控持’在本家宅內,但元老們還是下了命令,不許兵卒進入公館室內,嚴禁干預郁部長的日常生活。
七人組中的過半元老現今都仍以‘郁部長’的職稱來稱呼他。
那幾位最上決策之人,就連他們都不能僅憑李廣林一條命或是趙柏喬的一箱實證‘控訴’就斷然抹滅掉郁部長的權要。
郁子耀委實重要,重要到親信近臣手持無數憑證進玉容山告他,玉容山那一干元老都不敢輕易動他。
他們在等郁子耀把他們想要的東西都拿出來,他們在等他的等價交換。
然而半月已過,郁子耀卻沒有一點自救的跡象。
翟羽自請留了下來隨侍他老闆左右,身陷囹圄中的日子雖不該說一句慘淡,但好過自然也是沒好過到哪裡去。
溫水煮青蛙這樣的手段,郁子耀和他都是體制中的人,倘若無為而治地長久遷延下去,最終結果如何,他實在無法斷言。
郁子耀是有籌碼的,這一點毋庸置疑,可是重器如果一直隱於背後,毫無作用之意,那久而久之會否變為廢鐵,這誰都預測不了……
翟羽衷心,他所想的這些話一字不蓋都與郁子耀說了,他把他對權柄久日虛懸的憂慮跟郁子耀交代的足夠透徹。
郁子耀卻是淡淡,彷佛已將權欲與人身置之度外。
他對翟羽說,我在這裡,那幾位才會覺得踏實,至於國安里和他們幾家有關係的那些東西,只要他們不碰郁彗,他們就永遠都是安全的。至於我,我沒什麼好跟他們講條件的,想關我一年還是十年,無所謂了,隨他們去吧。
郁子耀淡淡說完這兩句,坐在郁公館客廳里背對斜陽,緩緩翻過了一頁書。他此刻的這份淡泊讓翟羽如同親眼見到了時光倒溯。
他好像又看到了十數年前那個還未涉足政界,一身風輕雲淡模樣的青年坐在郁公館的庭院里靜逸地看着書,不問世事,不爭不奪,等着他的弟弟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