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8章 天真無邪
陳寅都率領眾人從一眾魔、災、厄之間穿過,雖有魔神發出不安分的低吼聲,但是有大祭酒的話,這些人也不敢放肆。
過了不久,他們離開神都。
從神都走出的一剎那,他們回頭看去,已經看不到神都。
那個瑰麗的魔城,在他們走出的一瞬間,便彷彿消失了。
只是陳寅都知道,神都隱藏在虛空之中,其根源可能藏納於芥子之間,也可能藏身在某朵魔花之內,又或者藏在某隻鬼怪的身上。
神都同樣也是絕望坡要剷除的對象,因此需要藏匿起來。
“小十猜測說,鬼手主人可能是我爹娘。”
青羊惋惜道,“可惜,沒能見到此人。”
陳寅都道:“我見過鬼手主人,他應該不是你爹娘。我們如今還不算安全,大祭酒還未曾出手。”
這時,悠悠琴音傳來,眾人循聲看去,只見不遠處的一株蒼松樹下,有仙鶴徜徉,圍繞松樹飛行,下方香氣裊裊,一童子奉香,一童子煮茶。
還有一個頭髮花白的老者,席地而坐,正在輕撫一尾焦琴。
他彈奏很慢,琴音悠長。
此地明明是魔氣遍地的陰間,險惡無比,即便是鬼神也不願來到這等兇惡之地,但這老者、童子、仙鶴、古松,卻偏偏有一種仙家氣派,令人嘖嘖稱奇。
陳寅都道:“你們在此地等我。”
杜怡然、沙秋桐等人停下腳步,靜靜等候。
陳寅都走上前去,只見這老者身着交領右衽,上衣下裳,腰間束帶,衣可蔽膝。衣領綉着雷文,肩頭有着簡易的龍紋。頭戴高冠,插着鳳羽,旁邊是月亮貝為點綴。腰間佩玉瑤,腳穿一雙黑色翹頭木履。
他的裝束精緻中帶着古意。
陳寅都來到老者面前,席地而坐,恰逢童子燒開了水,沖茶,在二人面前擺上白玉杯。
茶水落入杯中,衝擊杯壁,發出叮咚的悅耳聲響。
陳寅都望着茶水,道:“大祭酒是大周時期的官職罷?閣下卻穿着商人貴胄的服飾,未免不倫不類。”
老者將焦琴放在一旁,笑道:“陳道友此言差矣。大周滅商,繼承了商制,許多官職都保留下來。商時的祭酒,乃是祝、巫,後世又稱作儒,乃祭天之官,王公貴胄上祭於天時,主持大祭,最後祭酒之人,便是大祭酒。”
陳寅都道:“我曾查看史前殘留物,對商亦有所了解。祭酒之人,應該是王室中的長者。閣下是王室。”
大祭酒微笑道:“陳道友是聰慧之人。真王當年若是有你這般聰慧,便不會死在絕望坡了。你應該見過鬼族吧?那些鬼族也是商人後裔。商人中有很多神職,比如負責火祭的官叫祝融,負責水祭的官叫共工,木正句芒,金正蓐收,如此等等。他們身上有着各自的大道紋理,是他們所負責的官職代表的大道。”
陳寅都道:“我的確研究過,但不曾細想,如今得道兄指點,不禁欣喜若狂。”
他雖說欣喜若狂,但面色卻絲毫也沒有帶着喜色,倒是身後的蒼松子、屠英和閻世充欣喜若狂,將他的喜悅心情承擔過去,讓他依舊完美得無可挑剔,找不出半點破綻。
“共工水祭,其大道紋理意味着水系的仙法,句芒木祭,其大道紋理意味着木系仙法。”
大祭酒飲茶,不疾不徐道,“不同的神權,掌握不同的大道紋理。行使神權時,大道紋理會讓商人變成不同的形態。這便是神態這個詞的來源。劇變發生後,大商子民被邪氣所侵,常年生活在陰間,因此逐漸向神態轉變,變得非人。”
陳寅都道:“商人用邪化的法門,擺脫滅族命運,但同樣也無法回歸人族。”
大祭酒嘆了口氣,黯然道:“這就是我沒有與他們同化的原因。他們變成鬼族,便不再是商人了,而是異族。真正的大商之民,保存在神都。那些鬼族,不過是保留我大商文明的藏書閣。”
他沉默片刻,道:“你適才說,要以蒼措七殺魔音,亂神都所有人的道心,是真是假?”
陳寅都道:“你們邪不邪,正不正,弊端極大。哪怕是大祭酒,也沒能做到道心穩固,不動不搖。倘若我以蒼措七殺魔音亂你們道心的同時,布下聚集邪氣的陣法,短時間內便可以讓神都聚集無邊的邪氣,片刻間,除了閣下,所有人都會道心被邪性吞噬。神都覆滅,彈指之間。”
大祭酒道:“展示給我看。”
陳寅都坐在他的對面,並未動彈。
屠英卻已然催動蒼措七殺魔音,他的腦後大境鋪開,四周彷彿有着無形的弦,隨着他的指端撥動,音律大作,頓時魔氣森森,將人心中最深處的魔性勾動。
屠英連撥七次琴弦,魔音一次比一次高亢,殺伐之氣,甚至讓白鶴脖頸斷,讓焦琴琴弦崩。
“琴韻撩鶴心魔舞,弦顫勾魂惑自生。”
大祭酒面前的幾縷白髮緩緩飄動,隨着琴音七殺而抖動七次,讚歎道,“七殺魔音一出,神都告破,有如界上界一般。所以,陳神皇才是有大洞見之人,早在閣下之前,便看出我們這些人的破綻。”
陳寅都道:“小十也是這麼說?”
大祭酒頷首,道:“陳神皇來到陰間後,魔性極重,竟在陰間修行魔道,引來魔種的覬覦,試圖將他吞噬。他竟看出破綻,反吞噬了幾隻魔,煉化魔種,修為大進。”
陳寅都漠然道:“小十雖煉化魔種,但想讓你們這些老狐狸拜他為魔皇,未免高看他了。大祭酒有何圖謀?不妨明說。”
大祭酒道:“神皇以為,既然天地邪變無法改變,那就索性順應天意,主動邪變,自此之後,人族便是魔族。所有人,以魔的狀態生存。他有讓天地徹底邪變的法門。”
陳寅都揚了揚眉,道:“他一個孩童,豈能想出讓天地邪變法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