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5章 這一次,無須五五開
嚴漢卿駕着馬車,跟着逃難的人們向遠處駛去。
天空中,遍布飛鳥,振翅飛來飛去,那是紅山堂的符師放出的變化之術,乃是用變形符將符籙、符寶、法寶之類的物件兒化作飛禽走獸,用來監視。
紅山堂符師會經歷這些年的發展,會中有着不少高手。
陳實將真王寶庫中的典籍,幾乎悉數搬入符師會中,又有教頭傳道授業,僅僅幾年時間,符師會中便有許多人修鍊到煉虛境、合體境。
化神境、神降境的修士,更是數不勝數。
嚴漢卿仔細感應,附近修為最強的,當屬一位煉神境的修士。
煉神境界,放在江湖之中,已經是了不起的大宗師,除了散人組織,鮮有這麼強大的存在。
對於十三世家來說,煉神境也極為了不起,一個大世家中,能修鍊到這一步的不過二三十人。
但對於嚴漢卿來說,煉神境的修士還不夠看。
柳州省內所有紅山堂符師綁在一起,在他面前都不夠看。
他是大乘境的存在,站在境界的巔峰上,紅山堂的積累還遠遠不夠,除了陳實之外,沒有他一合之敵!
然而他卻不敢放肆。
紅山堂的符師雖然留不下他,但紅山堂在柳州省內有其他勢力,這些勢力就十分恐怖了。
那就是,被陳實復蘇的一尊尊華夏神祇!
這些神祇在災變時期,庇護一方百姓,如今災變結束,這些神祇卻未曾消失。
此次陳實對柳州嚴家下手,紅山堂的符師都帶着不同廟宇的香火。
這些符師把點燃香火插在自己的帽子上,香火燃燒,便會與廟宇中供奉的神祇產生聯繫。
若是遇到強敵,神祇的力量會第一時間降臨,或幫助符師抵禦攻擊,或斬殺對手。
嚴漢卿看出這一點,因此頗為忌憚。
倘若他出手,固然可以斬殺這些符師,但同樣也會暴露,驚動整個柳州的神祇。
諸神討伐,哪怕是他這樣的存在,只怕也要飲恨收場。
更為可怕的是,不僅柳州,西牛新洲五十省,處處皆有紅山堂符師會,處處皆有陳實復蘇的神祇!
這就是陳實在過去的四年,打下的根基!
也是宗主嚴世海五令三申,一定要隱姓埋名的原因。
不改名換姓,不藏頭縮尾,在西牛新洲就無法存活!
“十三世家若不聯手,在陽間很難與梟雄陳實對抗!”他心中暗道。
不遠處又有戰鬥爆發,那是一批嚴家子弟被發現,遭到紅山堂符師的追殺和圍剿。
嚴漢卿遠遠看去,許多嚴家子弟被殺,剩下的人有的戰鬥,有的跪地告饒。
“你們可曾饒過其他人?”有人憤怒道。
求饒的人也被殺了,只聽一個聲音憤憤道:“吸食民脂民膏,沒有無辜!”
嚴漢卿眼角抖動,馬車不緊不慢的往前走,沒有插手。
先後有三四撥符師攔住他們,詢問他們名姓籍貫,家住何方,前往何處,在嚴府擔任何職。
嚴漢卿從容應對,這些符師又盤問嚴少嫙和方振秀的名姓,籍貫,來歷。
方振秀是個孩子,嚴漢卿唯恐他回答出現紕漏,但好在方振秀的回答沒有出錯。
他們又遇到一批檢查的符師,嚴漢卿停下馬車,賠笑道:“各位好漢,你們已經檢查很多遍了,還要查多少次?”
檢查他們的符師很好說話,和顏悅色道:“上頭吩咐,不得不從。”
嚴漢卿道:“你們查到嚴家的人,如何處置?”
“上頭有令,但凡嚴家的人,只斬不饒。”
嚴漢卿、嚴少嫙聞言,各自凜然。
正在此時,一個聲音傳來:“你們退下,我來查他們。”
那幾個符師見到來人,各自躬身,紛紛退去。
嚴漢卿聽到這個聲音,心神微震,握住韁繩的手不由用力握緊。
來人是個年輕男子,看起來不過二十許歲,卻有一種雷打不動天塌不驚的從容氣度。
他儀錶堂堂,步履穩健,讓嚴漢卿不由想起當年自己趕赴西京參加會試殿試,第一次遇到此人的情形。
那時他還是個青年,意氣風發,決定要拿下一個狀元的名頭,然後回家,繼承宗主之位。但沒想到,在會試上他遇到了此人。
那時,此人便是如今的模樣,這幾十年過去,此人的模樣幾乎沒有變過。
他們之間有過數度交鋒,會試上有過一次,會試後有過兩次,殿試上一次。
在會試上,他與此人打成平手。會試過後,他對這次平手耿耿於懷,又尋到此人,再度挑戰,這次還是平手。
他更加憤怒,與此人第三次對決,依舊是平手!
他惱怒萬分,覺得此人並未拿出真本事,是讓着自己。
但是在殿試上,此人卻敗給了他。
之後很多年,嚴漢卿都在想,當年殿試上,此人到底是真的不如自己,還是不敢拿出真本事,取這個狀元名頭?
不過又過了一些年,嚴漢卿便逐漸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了。因為他背靠嚴家,得到海量的資源和財富,支撐着他修行,終於讓他突破,修成大乘境。
而當年讓他耿耿於懷的那個人,不過是在戶部做個小吏,修為境界還在煉虛境打轉。
他與那個天才,已經不是一路人了。
他什麼都不缺,而那個天才卻要為衣食住行發愁,還要為公務操勞,就算有着逆天的才情和資質,也會浪費在柴米油鹽和官場傾軋之中,漸漸的泯若眾人。
他們生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只是科舉讓他們相遇,在同一個考場中較量。
離開考場,他們依舊是兩個世界的人。
嚴漢卿從馬車上下來,蒼老的臉上露出笑容,喚出此人的名字:“陳棠。好久不見了。”
陳棠停步,同樣也露出笑容:“漢卿,你我有快二十年未見了。”
嚴漢卿用手中的韁繩敲了敲馬車門,嚴少嫙打開車門,看到韁繩,微微一怔,接過韁繩坐在車轅上。
“爺爺……”
嚴漢卿揮了揮手,止住嚴少嫙的話,笑道:“你帶着幺弟先走,我遇到了故人,走不了啦。”
嚴少嫙心中凜然,咬緊牙關,努力控制住眼淚,眼淚在眼眶裡打轉,最終還是流了下來,從鼻翼兩側滑落,落入唇邊,浸潤了紅唇,鹹鹹的有些苦澀。
她猛地一抖韁繩,縱馬駕馭馬車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