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里唯因和羅漫秋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天,電視里依然是之前那個綜藝。
她走過去,拿起茶几上洗好的車厘子往嘴裡塞。
“你說你師父今晚來接你不?”羅漫秋抱着一抱枕,悠悠開口。
唯因搖搖頭:“我不知道。”
“這要是不來,那她……要和那個朋友過夜啊……”
羅漫秋心裡輕嘖。不是她惡意揣測挑撥,這就是事實嘛。
“唔……”唯因呼出一口氣,“可能吧。她要是不來,我就自己回酒店。”
可能吧?
見唯因一臉平淡的模樣*,羅漫秋再偷嘖了幾聲,嘖完了,心裡卻還是好奇,乾脆問了出來:“她經常和別人過夜啊?”
“閉嘴吧你。”
白梳月坐到沙發上,出聲打斷羅漫秋這問得奇奇怪怪的話。
被這一打斷,羅漫秋意識到自己剛才那問題確然奇怪,便住了嘴,安安靜靜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幾人之間暫時安靜下去。
倏地,電話鈴聲響起。
是羅漫秋的手機,她伸手,把手機從茶几上撈到手裡,看見來電人的時候,眉頭皺了皺。
“怎麼了?”她接起來,直接問。
“江映舟!”
聽見這個名字,羅漫秋唰地站起身,語氣沉下去:“說清楚。”
對面那人顯然激動,再喘了好幾次氣之後才將音量拔高八度回答:
“江映舟來自首了!她來自首了!”
第77章 殺了所有人。
審訊室里,冷白燈光大開,監控攝像頭安靜工作,一整面牆的單面玻璃印着人影。
江映舟坐在審訊椅上,轉頭,看見自己在鏡中的身形。
消瘦,憔悴,形容枯槁,像是從墳里爬出來的,而一個多月以前,她還不是這樣的。
齊娓去世之前,她最喜歡的西裝牌子是kiton,最喜歡的香水是Arni的玉龍茶香,最常穿的高跟鞋是CL的那雙KATE85啞光黑色紅底高跟,上一次和川錄閑見面時穿的就是這雙。
偏好帶有甜味和堅果味的白蘭地,配青提的朗姆酒排第二。咖啡喜歡喝意式,加雙倍奶。喝茶喜歡喝峨蕊,半冷不涼的時候最好。碳酸飲料里,最喜歡七喜,喝的時候要加一片檸檬和兩塊冰。
不吃蔥姜蒜,不吃口感太綿軟的所有東西,不知所有帶苦味的東西,一點點都不行,不吃番茄味的所有東西,但經常生啃番茄。
“喲,開始挑食啦?說明你師姐我把你養得多好啊。”很久以前,川錄閑這樣說。
“以後長不高不能怪我啊。”也是很久以前,師父這樣說。
“你太難養活了。”三年前,齊娓這樣說。
她承認,她有些時候確實有點挑。
但那都是以前了。
從她動手取了第一個人的性命以後,這些喜好,都不重要了。
家,很久沒回過了,不管是和齊娓一起住了幾年的那套臨江大平層,還是師父給她買的半郊位置三層帶地下室的獨棟別墅——從本科開始到碩士畢業她住了好幾年的家。
那些喜好,恍若在一夜之間消散完全了。
在東江邊,有一家她很喜歡的法餐廳,以前她和齊娓至少兩周要去一次,齊娓死後,她再也沒去過了。
一半因為警方,一半因為自己。
這一個多月,以前常穿的衣物鞋子她全留在了家裡,重新買的,都是幾十塊錢的便宜貨。
為了躲避警方——儘管她一直覺得那群唯物主義警察一輩子也不會找到蛛絲馬跡。
但反正她也無法工作,順便消失也沒什麼。
以前常去的餐廳也再沒光顧——比如那家法餐廳,全換成了路邊連空調都沒有的蒼蠅館子。有一天她從碗里吃到一隻小飛蟲,完好無損的,她只看了一眼,動手把這東西挑出來放到桌面上,然後很淡然地付錢走了出去。
在這樣的生活里,她一直很堅定,她要讓齊娓活過來。
哪怕等着她的是萬劫不復。
又有一天,在南島,一個公園裡,正午的日光白到像是最大瓦數的白熾燈,不留餘地地灑下來,照得人連影子都沒有。
她坐在一個長椅上,望着面前被風帶起輕波的湖面,呢喃道:“娓娓……”
這個公園,齊娓帶她來過。
在那時候,她依然很堅定。
甚至可以說是,在察覺到張波父母的墳被挖開的前一瞬,這個念頭從未動搖過。
那是凌晨,她睡不着——齊娓走了之後她就老是失眠,睜眼盯着頭頂天花板出神時,她察覺到有人動了她之前放到那墳里的東西。
她立馬去了,但被川錄閑給定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