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子夫的五官原本底子就好,略施粉黛之後更顯得眉目如畫。倚華又勸說他穿最華麗的紅色正裝過去。衛青想象了一下自己一身大紅被一群劉徹的鶯鶯燕燕包圍的場景,覺得有些太搶眼了,最終還是挑了一件石青色的正裝穿在身上。
說來奇怪,衛子夫平時是很襯紅色系的衣服的,但此時裡子換成衛青之後,氣質卻有微妙的區別,反而是綠色更襯。尤其是衛青穿上這身石青色正裝,頭髮只是讓倚華鬆鬆垮垮地挽在頭頂,只點綴了一根白玉簪子,看起來如清秀的翠竹,倒有幾分不屬於塵世的超脫與慵懶。
好不容易裝扮完畢,衛青在宮人的包圍下,乘坐軟輿往清涼殿方向行去。
快到清涼殿正門的時候,經過的是一處迂迴曲折的水邊長廊,此時五顏六色的荷花燈點綴在真正的荷花中間,看起來熱鬧非凡。長期在戰場上鍛鍊出來的靈敏的聽覺,讓衛青聽到遠處兩個小宮女正在低聲議論這次的宴會荷燈俗不可耐,一股市井風味,還不如上次王夫人小範圍搞的春日宴來得優雅有格調。
衛青心裡樂呵,他還就是喜歡市井風味熱熱鬧鬧的花燈,當年第一次見識過長安城盛大的花燈節的時候,他幼小的心靈里留下了深深的震撼。再說多亮些燈火怎麼就俗氣了?當精銳的騎兵摸黑在茫茫草原在奔襲的時候,出現的火光都代表着溫暖和目的地就在前方。
衛青喜歡盛大的燈會,也喜歡盛大的放火,也許這起源於幼小牧羊時對於寒冷的恐懼和對於火焰溫暖的渴望。
注意到皇後的目光投向不遠處那兩個宮女,倚華連忙趨步上前,對着衛青低語道:“那兩個宮女是王夫人宮的,看來王夫人也快到了。”
“哦。”衛青不以為意,繼續徐徐地漫步前行。
倚華有些焦急地催促道:“中宮理應速行,如果被王夫人先到了宴會,怕是要搶走風頭。”
衛青聽得有趣:“這宮裡也和打仗一樣,講究兵貴神速啊?”
倚華聽得呆愣在當地,衛青這才反應過來他現在扮演的是衛子夫的身份,連忙輕咳一聲掩飾道:“我這是聽弟弟說的,不提了,我們趕緊過去吧。”
大殿里燈火通明,一些品級低的妃子已經提前來到這裡,在自己的席位上坐下,而那些育有皇子公主的,無論是否受寵,總免不了一番拿喬,暗地裡盤算着最佳的出場時機。
至少衛青略一掃視四周,就看到有幾位他曾在劉徹身邊見過的眼熟的妃子,身影藏在綠蔭之中,正在進行登場前的最後準備。
還沒等黃門反應過來通報,衛青已經徑直走進了大殿。那小黃門急忙忙跟在他背後,扯着嗓子喊:“衛——皇——後——進——殿——”
無數雙眼睛齊刷刷地朝衛青掃來,使得他覺得頗有壓力,雖然他知道自己用的是姐姐的身體,但穿着女子服裝,梳妝打扮之後被劉徹的後宮檢閱的感覺着實有些不妙。
他平時上朝的時候,腰間只掛着紫綬金印,走起路來也不顯得累贅,而三姐的衣服——雖然他已經挑了一身盡量簡潔的了,但腰間的組佩和腦後懸垂下來的珍珠瓔珞還是隨着步伐的起伏搖晃,彼此碰撞發出動聽的聲響。
因為擔心摔倒,衛青走得極其小心,每一步都在心裡先規劃過再邁腳,然而在其他人的眼裡,就變成了皇後今天採用了一種特殊的步伐走動,雖然緩慢了不少,卻顯得婀娜多姿,聽說皇後以前在平陽侯府不光深諳唱歌,而且對舞技也頗有研究,這一定是皇後用來邀寵的新方法,趕緊研究一下要不要學起來。
如果知道此時眾人心中所想,衛青怕是要苦笑不得了,還好他沒有讀心術,所以雖然覺得眾人的目光里有種莫名的焦灼,他還是以大將之風抗住了這一切,沿着既定路線走到自己的坐榻前,一拂長袖,區膝跪坐了下來。
說來也巧,衛青剛坐下不久,小黃門又通報了一聲:“陛下來了,行禮。”
一時間宮殿里的妃子和宮人們都跪倒了一大片,衛青就在自己的坐榻上行禮。只聽一個肆意瀟洒的聲音從大殿入口處傳來:“中宮和諸位愛妃都起來吧,今晚後宮宴會不用拘禮。”
衛青重新坐正身體,眨了眨眼睛,看向那輝煌燈火中徐徐朝自己這邊走來的天子。
劉徹顯然是剛從宣室商議完國事回來,身上還穿着紅黑兩色的正裝,頭頂一個高山冠,不得不承認他長得一張令很多男人都羨慕的英俊臉龐,身材也高挑魁梧,走動起來彷彿長袖帶風,透着一股不可一世的天之驕子味道。
劉徹的表情是淡定而放鬆的,其實他的內心卻充滿了疑惑,今天宴會的裝飾風格和坐在上方等待自己前來的皇後,為什麼看起來都和平日有那麽點令人覺得不太協調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