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兩列少女嘴裡吟唱着的是高祖的《大風歌》:
“大風起兮塵飛揚。
威加海內兮歸故鄉。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隨着這略顯雄壯的歌詞,器樂的伴奏也愈顯肅殺,那些紅妝的宮女們揮舞着手中的兵器,有條不紊地變換着隊列,宛如訓練有素的軍隊,一時間殿內刀光閃閃,寒風習習。
劉徹不由得在座位上坐直了身體,緊接着演唱的曲子變成了《出車》:
“王命南仲,往城於方。
出車彭彭,旗旐央央。
天子命我,城彼朔方。
赫赫南仲,玁狁於襄。”
劉徹非常喜歡這一首,甚至在衛青收復河南地的時候,在詔書里都引用了其中的詩句,並且在為大軍接風洗塵的時候,喝到酒至半酣,興之所至還在衛青面前演唱了一遍。
天子才華橫溢,又精通音律,這歌唱得是衛青聽過一遍就喜歡上了這首《出車》,所以這次特地要求樂師加入組曲里。
劉徹對於這個歌舞環節又驚又喜,他是個想到就做到的人,於是招了招手說:“子夫坐到朕榻上來,有話要問你。”
雖然知道天子素來任性妄為,但這道命令還是讓衛青覺得猶如被雷劈了一樣,他是和劉徹對奕過,也曾一起把酒言歡,但那是面——對——面!坐着!而如今天子所坐這個琉璃榻,雖然按照寬度以三姐的身材坐上去也是可以的,但它中間沒有憑几隔開,如果坐上去兩人就要緊挨着了……
大庭廣眾的,這於——理——不——合!
就在衛青猶豫不決的時候,劉徹的眉頭很明顯地皺了一下,天子一怒,伏屍千里,衛青可不願意讓三姐因此在劉徹那裡落下壞印象。
“皇後?”劉徹身體懶洋洋地往後一側,語氣裡帶着不容拒絕的催促。
“諾。”衛青暗暗嘆了一口氣,在滿殿妃嬪艷羨的目光中,猶如芒刺在背地走到琉璃榻前,然後視死如歸地坐了上去。
衛青這才剛坐好呢,劉徹的左手就攬住了他的腰,天子的腦袋歪了過來,以一個非常親密的姿勢詢問:“子夫啊,這歌舞排得朕很是喜歡,是怎麼想到要排這個的啊?”
衛青從未和天子如此近距離地接觸過,他覺得渾身的汗毛都要豎起來了,不過儘管如此,他的頭腦倒是仍然清醒地運轉着。他為什麼要插手歌舞是因為他少年學兵書的時候就對孫武很是神往,孫武曾經訓練皇帝的妃嬪,令衛青很是佩服。
但皇帝又不會因為衛青的一點頑心,真的借後宮給他訓練,所以難得現在處於皇後的身份,衛青就很是假公濟私地來了一出。他讓陳掌召集宮中會舞劍舞兵器的宮女,花了一個下午操練,讓她們的步伐和動作變得整齊劃一,毫無破綻。
“陛下您英明神武。”衛青不着痕迹地往旁邊躲了躲,臉上露出異常誠懇的笑容,說著完全不符合事情真相的胡話,“近年來對外征伐屢屢獲勝,這一定是上天在彰顯陛下的神靈,所以我特地獻上這組歌舞,為了歌頌您的政績。”
“皇後是越來越會說話了啊。”劉徹拍了拍他的肩,“應該賞賜,不知道你想要什麼樣的賞賜呢?”
衛青眨了眨眼睛,雖然他真的很想回答臣什麼也不缺,但想來這是三姐邀寵的大好機會,要怎麼說才能幫到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