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衛青這個人適應能力很好,最開始擔任侍中的不習慣很快被他勤奮地朝其他人學習取經之後彌補了起來,到後來隨着衛青的官職越做越高,功勞越來越大,大將軍坐在劉徹旁邊那叫一個八風不動,實打實的國之重器,哪裡還找到到當年半點天真懵懂又無辜的神情。
因此現在看到衛青難得有些返璞歸真的樣子,劉徹只覺得心中柔軟的地方被觸動了,他伸出手,將衛青的頭往自己這邊按了按。
衛青感覺到一隻溫暖的手掌貼在自己腦袋上,再然後腦袋就接觸到了一個看起來非常堅實可靠的地方,衛青頭一歪,很快就睡著了。
劉徹看着靠在自己肩膀上睡得正香的人,命黃門幫忙接下披風,將衛青的身體攏在了裡面。
衛青做了一路的夢,他夢到自己還非常小的時候,一夥在平陽侯封地的奴隸要被帶往長安做工,衛青就躲在其中一架破舊的馬車上,馬車一路搖啊晃啊,最後來到一對非常高大的闕樓前面,門上掛着的燈籠光輝燦爛,有個聲音說在他旁邊說:“快下車吧,你到家了。”
家是什麼?那個時候的衛青一無所知,他只知道主母的謾罵、兄長的毆打還有父親的冷眼,寒冷的夜裡他甚至只能穿着單薄的衣服躲在羊群里取暖。
平陽侯府的燈光讓他覺得又亮又溫暖,家也許就是這樣,再也不會挨餓受凍和挨打了。
衛青猛得睜開了雙眼,入目所及的是一盞燃燒着燈光的銅鏈百戲銅人燈,在紗幔外面還有兩盞雁銜魚燈散發著昏黃但溫暖的光。
房間里應該還燃了一些安神的熏香,聞起來帶着一股淡淡的草藥味。
劉徹坐在床邊,正一臉擔憂地看着衛青。
“陛下……”衛青掙扎着想要起來,卻發現渾身力氣彷彿被誰抽走了一般,竟然無法靠自己坐起身來,連打完匈奴都沒這麼渾身脫力過。
劉徹連忙將衛青扶了起來,旁邊伺候着的宮女連忙眼明手快在衛青腰後塞了幾條被褥給他墊着背。
衛青發現窗外的天色已經黑了,很快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情。
“陛下,我怎麼了?”衛青兩條好看的眉毛擰了起來,不無憂慮地問道。
劉徹嘆了一口氣:“你從南山回來之後,一直睡到現在才醒來。”
如果單單是貪睡倒也罷了,但衛青這一睡,任憑劉徹怎麼叫怎麼搖都醒不過來,請了御醫診脈,竟然說什麼“皇後有久睡不醒之險”,氣得劉徹差點掀翻了几案。
聽到劉徹說明情況之後,衛青也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難怪孟子說“生於憂患,死於安樂”,他在衛子夫的身體里呆久了,倒像是習慣了這份安靜平和一般,最近都沒有想過怎麼換身體的事情了。
但是靈魂處在不對的身體里久了,早晚要出事,看來這便是一個警告的信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