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燁說:“我嫁給其他人,給他生好幾個孩子,家庭美滿,幸福快樂,把你這個破爛扔到腦後忘得一乾二淨,你甘心嗎?”
我恨到極點,咬住他的手指,血腥味彌散都不肯放鬆。
“真可憐,光靠慾望活着,連脊椎都被抽空了。”
沈燁手指扣我的上顎,頂得我一陣噁心,被迫鬆開嘴窩在他懷裡喘息。
“放我身上吧。”我聽到他說,“如果你沒有活着的希望,就放我身上,怨還是厭都行。”
“反正我肩上撐了那麽多人命,應該也能撐住你。”
我覺得他可笑至極。
這傢伙似乎不知道自己招惹了什麼東西。
如果他放我死去,讓我泡在溫池裡成為一具腐爛的屍體,那他餘生可要安寧多了。
他讓我活着,那我活一天就要糟蹋他一天,能喘最後一口氣都要把他拖進地獄。
多麼大言不慚,多麼自信傲慢。
他臉上的冷靜刺痛了我的眼睛,我一字一句,向他保證:“你給我等着!”
他泡軟的手指溫柔地撫摸着我的臉,我以為他想給我一個吻,做好了咬爛他嘴唇的準備。
他毫不留情給了我一巴掌。
我一懵。
沈燁冷笑道:“往我臉上吐口水,給你臉了!”
憤怒沖毀理智,我張嘴含住溫池裡的水,像滋水的水槍一樣朝他臉上噴水。
沈燁摁住我的腦袋,把我整個人都埋進水裡。
我險些淹死過去。
這算是個小事,尋死覓活全是我兩年囚禁生涯的常事,沈燁早就忘了曾經還說過這一段自信又驕傲的話。
我記得。
在一天,趁着關係沒那麽僵硬,我問他:“你知道我生命的支柱是什麼嗎?”
沈燁嘲笑道:“還能是我嗎?”
他果然忘了。
我活着就為滿足慾望,一旦得到就會陷入無盡的空虛,脊椎都被抽空了。
這話是他說的,他居然忘得一乾二淨。
我問:“你愛我嗎?”
聽到我這句話,沈燁明顯愣神,臉上閃過几絲不好意思。
他坦誠又熱烈:“愛。”
我謹慎又冷漠:“有多愛?會形同陌路嗎?”
沈燁默默看了我半晌,起身走了。
我心裡一沉,卻不意外。
對沈燁這樣的人來說,一諾值千金,脫口而出的話需要承擔,需要負責。
他不會隨意地給我承諾,未來會不會形同陌路這件事太大太重,他視而不見也正常。
當晚,他沒有回來。
雪天的夜晚如白日一般明亮,我靜靜坐在窗口,望着天邊的茫茫白雪。
等到了半夜,還是沒見沈燁的影子,我懷着說不清的心情上床睡覺。
昏昏欲睡間,床邊一重。
我猛然驚醒,卻沒有睜開眼睛。
沈燁身上攜帶風的霜氣,有些撲簌簌的落雪從他身上掉了下來,落到我的脖頸處。
我忍不住睜開一條眼睛縫,悄悄看他。
沈燁好像在外思索了很久才回來找我,狼狽又美麗。
雪堆積在他滿頭滿肩滿身,窗外穿進來的燈光一照,整個人彷彿在發光,晶亮閃閃,耀眼又靈動。
他語氣斟酌又嚴肅:“我不允許形同陌路,我只會粉身碎骨的愛你。”
我恍惚地望着他覆蓋着雪霜的肩,他凝結着冰凌的睫毛。
他深邃又虔誠的眼睛,他鄭重思索後的承諾。
我的妻子,是我孤鳶飄蕩般的兩輩子的人生里,唯一且讓我心悅誠服的錨點。
我的一顆淚突然掉了下來。
總有人攜光而來,照亮你似是而非、無人在意的生命。
神說,要有光。
於是沈燁誕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