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迷霧終於散開,孟竹身上纏繞的黑霧也陡然一散,下一秒,孟竹手中的銀刃直直插向凌宿的喉嚨。
凌宿翻身一避,刀刃順着他的肩膀劃開一道裂口。
他捂着肩膀,咒罵一聲:“瘋婆子!竟然連萬相生都困不住你!”
凌宿本來就想接着萬相生這個陣法讓孟竹陷入回溯,找到她的心魔將她困在陣中好吸取她身上的修為,誰能想到這人連自己心愛的人化成的心魔都能毫無顧忌地下手。
他本就資質平平,就算轉頭修鍊禁術修為也遠達不到他想要的強度,這才想到了這邪門的陣法來吸收別人的修為,這會兒被孟竹破了陣,更是氣得口不擇言,“賤人!早知如此,我當初在發現那個小畜生沒死時就該殺了他,好叫你也嘗嘗這痛苦的滋味。”
“那你為什麼沒殺了他?”孟竹抬眼,繼續道:“因為你想留着他,折磨他,叫他生不如死,是不是?”
“死多簡單啊,一刀的事,那多沒意思。”
被孟竹說中了想法,凌宿冷笑一聲,不再應聲。
孟竹手中刀刃一轉,甩下幾滴血珠,“我倒要謝謝你,若不是你,我還不知道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
她一步步向前,沒注意到凌宿操縱的黑霧繞到身後,瞬間化為了尖利的彎刀刺向孟竹的脖頸。
狂風呼嘯着,吹開破廟的門,挾着豆大的雨珠撲面而來。
眨眼間,一顆人頭滾落,直挺挺的身子迎面倒了下來。
凌宿張着嘴,那雙眼睛微微瞪着,似乎還沒有明白髮生了什麼,便一路滾落在孟竹的腳邊。
孟竹持刀的手僵住。
大雨連天,一隻骨節蒼白的手按住了被風吹得來回晃動的門,那人披頭散髮,渾身被大雨澆透,像是剛剛從井裡爬出的水鬼。
他的身後跟着無數的屍靈,數以萬計的白骨骷髏,扭動着,嚎叫着,像是要將那具身軀完全吞沒了。
下一秒,那隻冰涼的手便掐上了孟竹的脖頸。
施允偏着頭,靜靜地注視着孟竹臉上的表情,他的瞳仁漆黑一片,像是一潭平靜的死水。
孟竹被掐得滿臉漲紅,她伸出雙手緊握着施允的手,斷斷續續地開口:“想……殺了我嗎?”
他似乎根本聽不懂孟竹在說什麼,身後的骷髏尖利地嚎叫着,讓施允的手指顫了一下。
“是我……錯了。”孟竹用力扯下那隻手,她凄然地笑起來,“我不該讓你這麼難過的。”
她伸手撥開遮住施允面容的長發,在他唇上輕輕貼了貼。
施允的瞳孔瞬間放大。
與此同時,腦海中傳來劇烈的聲響。
“她在騙你!”
“她不過是想要活命!”
“殺了她!殺了她!殺了她!”
不是的!不是的!
兩種情緒拉扯着施允,讓他一時間僵住了身體,直到孟竹再一次抱住了他。
施允獃滯地看着那柔軟的身體貼在他的身上,兩隻手臂圈上來,壓着他的脖頸往下。
“為什麼……”他的嗓音嘶啞,輕到快要聽不到。
孟竹的手滑下來,捧着他的臉,“為什麼不怕你?還是為什麼要親你?”
她的眼眶通紅,唇顫抖着:“是我讓你不安嗎?是我做錯了嗎?我不該不顧你的感受和你說那些話對嗎?我該怎麼做你才會好受一點呢?”
她早該察覺到的,在一切開始的時候。
為什麼沒有發現施允的心思呢?
因為草率。
因為她忽略了不同的成長環境對人的影響。
因為她始終認為他就是從前那個施允。
她多自私啊,她只想着傾訴自己的一切,在他身上找從前的影子,說出來的每句話,都像是用刀子在剜他的心。
孟竹伸手,撫摸着他的眉眼,“不要害怕啊……”
“你變成什麼樣子,無論是惡鬼還是仙人凡人,我都會喜歡你,要怎麼才能相信我呢……”
她鬆開施允,把袖中的刀塞到施允的手中。
“來。”孟竹握着施允的手,將刀刃抵在自己的心口,“那就剖開我的心,將它拿出來看看,好不好?”
她笑着,眼淚落下來,語氣輕柔道:“我早該這麼做了,你將它挖出來,我就能感受到和你一樣的痛。”
“是我的錯,我讓你這麼疼,這麼難過。”
銀刃被猛地往前一松,刀刃劃破血肉的聲音瞬間撕裂了施允的理智,他甩開那把刀,跌跌撞撞地往後退了幾步。
他的瞳仁染上血色,眼前是刺目的紅。
他殺了孟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