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畢,沈祁放下棋子,也不多留,行了一禮後穩步離開。
在他看不見的視角里,帝王堅挺的背脊在他轉身的那刻佝僂了下來。
帝王看着小兒子離開的背影慢慢消失,緩緩閉上了眼。
他撒謊了。
他沒夢到他母後,近十年間,一次也沒有。
哪怕他日日誦經,柳青瓷也不曾來見他一次。
皇帝要徐家四姑娘明日同靜王一同去皇陵的消息到達蘭府時,徐清已從外面回來,同徐妗正在院子里品茗觀魚。
她此前將許鈺和萍娘二人一同送出城外,安排了居源和的人分別送二人回江南和廬州。
出城時,還見到了周驚山,彼時她還在同萍娘和許鈺話別。
他換下了那夜的布衣,重新穿回了他那身勁裝。
剛見面,周驚山便兩掌相疊,對她行了一禮。
嘴裡道:“多謝徐四姑娘。”
徐清聽到這句話,真的笑無奈了,今兒人人都同她道謝。
她亦回了一禮,“周公子亦是大義之人。”
周驚山聞言一愣,隨後擺手,“一介粗人,當不得大義二字,不過是看不慣他們那般勾當罷了。”
徐清微微笑着,嗓音輕柔,“這本與公子無關,但公子見了便願意以身試險,去阻止去揭發,這便是公子的大義。”
周驚山這下被她誇得有些不好意思,也不知該如何回話了。
徐清又笑着問他,“公子是江湖中人?”
周驚山應她:“一介粗人,浪跡江湖罷了。”
徐清聽着他一直強調自己是個粗人,心下微嘆,多了份思量。
她抬手又行一禮,微微笑着祝福他,“那便祝公子,往後青山綠水,在江湖中,自在瀟洒。”
……
“昨夜……”徐妗放下茶杯,斟酌着開口出聲。
聽到聲音的徐清猛地回神,將視線從溪中游魚轉到徐妗身上。
“清清,在江南時,你說這未必是死局,阿姐便知你來京城必定會行危險之事。”徐妗頓了頓,“阿姐知你有不少本事,但阿姐希望你平安無事,所以……”
她抬眼與徐清對視,“阿姐也希望能做些什麼。”
二人對視良久,而後又相視而笑。
“阿姐,我們與靜王懷王已是一條船上的人了,這偌大的皇城遠比我們想的要複雜。”
“阿姐知曉了。”
姐妹二人之間的默契不必多言,便知對方的言下之意。
徐清回到屋中,桌案上是棲枝整理好的京城各世家的關係圖。
棲枝坐在她旁邊,時不時回答徐清的問題。
歌槿被她派出去護送許鈺回江南了,此時便有棲枝跟在她身邊。
除了理順了這世家間的關係在,棲枝還帶回了一個消息。
“忠文侯家小姐葉然,先前與宋太傅次子宋陽有婚約,不日便會完婚了。”
徐清聞言,又細看了要那圖,眉梢一揚。
葉家,是成王派的。
宋家,是靜王派的。
此時忠文侯方從大牢出來,葉家搖搖欲墜,宋家竟還要娶。
徐清覺得,這京城的關係確實複雜,令人難解。
而因為這件事,宋家內部也吵過了多回,最終還是在宋陽的堅持下,與葉家定下了這門親事。
此時,靜王府內。
從養心殿回來的沈祁換下朝服,着了一身常服,髮絲全部束成高馬尾,別上了一支玉簪。
此時宋陽一臉忐忑地坐在沈祁對面。
“王爺,你不會怪我吧?”
沈祁漠然抬眼,看着宋陽的神色有些不解地揚了揚眉,示意他細說。
“王爺,我知葉家是成王那邊的,亦知葉家如今已被陛下盯上,正是因為這樣我才執意求娶葉然的,我與她自小一同長大,不能看着她身陷囹圄,若我娶了她,以後即使葉家出了什麼事,她也可受宋家庇護,受……”
話至此,宋陽聲音低了下去,小心翼翼地看着沈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