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徐清面上露出些遲疑。
她在府門外聽見小廝道徐妗來了,便猜到了她今日來是為何事。
每歲她們姐妹二人都會去一趟京郊,待上一段時日。如今她們都在京城,比之往昔,距離更近了,更沒有不去的道理。
今歲年初時籌備着他們的大婚,隨即她與沈祁又馬不停蹄地趕往舒州,而沈祁和她走了,京中又不少人盯着懷王府,徐妗不敢輕舉妄動,更別說出城去郊外了。
這麼一拖,就到了年中,她們都還未去一趟京郊,確實也是不該。
況且今時陛下駕崩,傳位於靜王,又下旨要重審林溫案,外祖母和舅公那邊定然也記掛憂心着,她們亦得去一趟告知些情況。
徐妗看徐清忙了好些日子,想來應當有些空閑了,這才跑了這一趟,來問問徐清何時能一道去趟京郊。
她來時尚不知曉邊境戰報一事,不然她自個兒也知道徐清還有得忙,也就不會來這一趟了。
徐清沉默了片刻,置在膝上的手緊了又松,才道:“近日諸事繁雜未定,殿下不日也要親去邊境,我怕是抽不出時間與阿姐一道去看外祖母和舅公了。”
徐妗聽見那句沈祁不日要親自去邊境,剛驚了一下,想追問發生了何事,卻在撞進徐清那雙黑瞳時,到嘴邊的話一頓。
像是明白了什麼,她起身,“既如此,那阿姐便擇日自個兒去一趟,你自己忙活,也別太累着了。”
又叮囑了兩句,徐妗便說要告辭,徐清送她到府門外,臨上馬車時,卻見徐妗又回了頭,看向站在府門口目送她的妹妹,語調柔和:“世間事,事事複雜,切莫強扯於心,反倒傷累了自個兒。”
阿姐在寬慰她。
徐清笑了笑,沒應聲,看着馬車遠去了,才回身進府,往書房去。
第77章
徐清拐到書房時,裡頭好像已經談完了。
手剛撫上門框,還未使力,門已從裡頭被人拉了開。
沈瑜見到徐清,邁出的步子一頓,直到她側身給他讓開了路,他才低聲問:“阿妗走了?”
徐清往外一瞥,“剛走。”
沈瑜頷首,不再停留,步子邁得極大地往外走。
他走後,宋家父子也從裡屋出來,徐清站在門側,向幾人見禮。待裡屋的人都出來後,她才提起裙擺走進去。
“看來我來遲了。”
徐清進去時,裡屋只剩一個坐在主位上的沈祁,她笑着暗嘲了句,坐在了左邊第一個位置上。
“半個時辰。”沈祁輕叩了下桌面,掀眼看她,“確實遲了。”
徐清笑哼了一聲,拿起手邊桌案上的紙,上頭寫了幾個她不甚熟悉的名字。
“舒州一案,首衝要解決的便是選官,宮變一過,朝中多要位空置,這幾人是宋太傅舉薦的人選。”
垂眼將紙上名字一個個看過去,徐清挑了下眉,“都是世家的人?”
沈祁看起來也有些無奈,“春闈在明年,尚來不及選拔。”
她思慮一番,目光從那幾個名字上移開,落在主位的沈祁身上,“殿下是打算將這事交於我嗎?”
觸及她的目光,沈祁不答。二人相視半晌,他才放鬆了些一直挺直的背脊,問道:“若交給你,你打算如何做?”
“如今明着站隊的世家皆除,還有些隱在暗處的,於我們而言是刃是柄尚未可知。且這幾人……”
她抬手,輕彈了下紙上墨跡,“雖我對這幾家了解不深,但也知曉這幾人皆在準備來年春闈,你說等不及選拔,便更不可直接提拔世家之子。”
她知曉宋太傅舉薦這幾人的目的。沈祁登基在即,沈桉於邊境威脅,他若親身前往,京中保不齊有蠢蠢欲動之人,畢竟世家最忌憚的,便是新帝承先帝遺志,繼續肅清餘下世家。
宋太傅要沈祁直接提拔世家之子,是要行安撫世家之意,要世家在沈祁離京這段日子安分守己,不生二心。
此舉雖能獲得短暫的利,卻是將民心推得更遠。舒州一案尚未判定,但一行書生奪財謀利,企圖火燒殿下和先生,縱使留他們一命,活罪也是難逃。兩廂下來,勢必引起民怨。
這個道理徐清懂,沈祁懂,宋太傅不可能不懂。他只是想賭,賭這一年不到的時間裡,沈祁能解決邊境問題,亦能在京壓制世家,在來年春闈重新選拔新人。
“水可載舟亦可覆舟,千古之理。我們賭不了,尤其此時正是內憂外患之時,再起民憤,我們壓不住。”
徐清說著,放下手中的紙,“故而我認為,朝中仍在其位的暫且不動,雲思起可提上去,宋太傅舉薦的人中可選一二,尋個美名提拔上來,但絕不可佔在要位。”
“世家雖把控着選官和升遷之路,到底看得是朝中重要的位置,下面還有許多小官,屆時我去試試,看看有沒有被埋沒了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