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確地說了陳煊真不行,還請宋太傅另慮他人。
人走後,徐清心中便又隱隱預感,這事定不會這般好揭去。果然,今日晨起沒多久,就又聽到小廝來報,這回是宋太傅親自登門來了。
現下徐清坐在這,心道自己和這宋太傅當真是合不來,沈祁方走一日,她剛同這宋太傅打上交道,這就要扛起來了。
瞧宋太傅的臉色,顯然也覺得和面前這女子話不投機,但沈祁臨行前又特意交代過,所有的事由皆要過徐清之手,這大權他和沈瑜都沒有,卻在一個女子手上。
不過沈祁是君他是臣,沈祁下了令,他身為臣子照聽照做便是。這不擬好了要提拔的世家之子名單,想着反正都要過徐清之手,不如直接讓徐清出面,也好體現出未來君主對世家的重視之意,誰知1回 便被毫不留情的拒絕了回來。
宋太傅少時教習各個皇子,是沈祁和沈瑜都尊稱一聲老師的,心中憋了氣,開口的語氣也帶着沖意,他凝着徐清,直言問道:“王妃回絕老夫,可是有何疑慮?”
“莫非是得楊老親自教導的陳大公子入不了王妃的法眼,還是陳家王妃決意不願拉攏了?又或是王妃覺得老夫年老昏聵,連舉薦的賢才都看不分明,擇的人都不能叫王妃滿意?”
這話算是指着徐清的鼻子罵她不懂其中彎繞卻來置喙他,簡直鼠目寸光,井中視星。
徐清面色又沉了幾分。她想過宋太傅會因着昨日她回絕一事要個說法,不曾想宋太傅一上來便是說教指責,言語中滿是貶責之意。
她張了張唇,本想直接回嗆,腦中卻忽的閃過昨日晨時,沈祁笑着同她道宋太傅就是這麼個人,大不了左耳進右耳出,不必多做計較。原先要出口的話這又咽了回去,面上還僵硬的扯出了抹笑。
她先是勸慰了一聲:“宋太傅且喝口茶先歇歇火。”
隨即正色道:“我之所以回絕太傅,不是針對太傅,而是因這陳家。”
徐清掀眸,看向宋太傅,盡量讓自己的神情和語氣都顯得誠懇些。
“一來,陳家本就是周王派,昔日因陳鋅昀一事,陳家本就記恨殿下,若要提拔陳家人,是為殿下登基種下隱患。”
“二來,陳煊真這兩年都在舒州求學,如今舒州案的眾學子還未有決斷,這些書生觸犯律法,來日也定是要處置他們的,再越科考提拔陳煊真,只怕會更加激起眾仕子的怨憤。”
“三來,陳煊真背後不止是陳家,還有楊家,昔年楊家為明哲保身,躲避禍端,舉家退出京城,遷居回祖籍之地,如今直接提拔陳煊真,來日不好整治陳家為其一,楊家若借陳家之力再回京城,怕是會讓殿下將來難做。”
徐清緩緩收聲:“是而,依我之見,擢拔陳煊真,堪稱養虎為患,有弊無利。”
話音甫落,書房內一片安靜。今日宋太傅並非只身前來,宋簫與沈瑜也是一併來了,聽了徐清這番話,心中倒覺得有幾分道理。
世家枝系確實盤根錯節,肅清整頓世家在近三代甚至四代五代帝王間都會是為君者的要事。宋家也是為延續開朝以來的門楣榮耀才會選擇沈祁,如今他們賭對了,至少在沈祁這一朝,他們將與梁文帝在時的鐘家一般,不在明面上犯下大錯就不會有禍族之禍。
陳家確實不能再留,但宋太傅顯然有自己的另一番考量。
他沉着眼輕呷了口溫茶,勾了勾唇,面上縱橫的溝壑又深邃幾分,聲音沉厚帶着久經官場的風霜寒意:“王妃這般說確有幾分道理,不過王妃以蠡測海,倒是忘了昔年陛下尚未登基時,先帝曾將其貶黜,當時朝中世家無人支持,誰也想不到一個被廢黜的皇子最後還能覆手翻盤的可能,唯有彼時什麼也不是的鐘家,選擇支持陛下。”
“縱使是這般,陛下登基後也並未因此為難於眾世家。只因陛下知曉,世家效忠的一直是沈家,誰做皇帝,誰就是世家的主人。”
“是而只要周王一倒,殿下登基,陳家為臣,殿下為君,一個幼子之死,陳家又能再說什麼。”
“再者,楊老門生遍布,是老夫都要尊稱老師的人,他教出來的陳大公子才華品德自不必說,擢拔他,天下仕子有何可說?再說這楊家,縱使楊家借陳家之力回遷京城,重入朝廷,那也是為鞏固殿下將來的統治。先帝與陛下整頓世家,已讓世家惶惶而恐,殿下願擢拔世家之子,迎回楊家,眾世家定當頂力支持殿下。所謂養虎為患,可謂無稽之談。”
“不過王妃年歲不大,思慮不夠長遠,老夫亦可理解。”
腕邊的茶水漸涼,指尖無意識地輕叩着桌面,激起茶盞中的茶水盪起陣陣漣漪。
徐清抿唇,待宋太傅最後一聲落下,才輕笑了聲,回問道:“我年歲是不大,諸多事確實思慮不深。只是太傅方才才說,誰為君為帝,誰就是世家的主人。怎的後頭又說只有殿下願意提拔世家之子,世家才會頂力支持殿下?這番前言後語,豈不矛盾?”
“王妃不必揀着字來挑老夫的毛病。”宋太傅面上神色未變,像是對徐清提出他措辭間的矛盾之言毫不在意,“王妃要知曉,兔子急了也是會咬人的,如此簡單的道理,王妃應當明白。”
這便是告訴她,世家尚且動不得,若皇權一再壓迫世家,那世家也當反抗。若想要安穩,那世家定然也要拉攏。
這才是宋太傅的目的。
他也憂心沈祁登基後對世家下手,會毀了宋家百年根基,所以與其說宋太傅是在為沈祁未來安穩的統治在拉攏世家,不如說是他在集結世家,築成一道合力的高牆,叫皇權不敢輕舉妄動。
徐清挑唇,“殿下如此信任太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