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時候媽媽經常要外出做生意,很長一段時間和趙阿姨待在一起,照顧了我很多年,我很依賴她。”宋霽安短短一天已經明白了盛迦的性格,沒有強求她回答,只接著說:“後來我六七歲的時候媽媽終於有時間陪着我了,她去哪裡都帶着我,把我童年的缺失都彌補回來了,趙阿姨又正好那時候家裡有事,辭職回了老家。”
“但是媽媽一直很感謝她陪我那幾年,這些年也和她經常聯繫,偶爾她要出差一個月兩個月的時候還會請趙阿姨來陪我,趙阿姨像我的家人一樣。但是她今天去世了,媽媽說她不希望我去弔唁,只想讓我好好在這邊上學,我也有點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宋霽安從小就很聽她媽媽的話,她乖巧懂事,令人省心,是最招人喜歡的類型,可是她也會有不想聽話的時候。
就比如現在,不想按時回家,只想給自己找點事做,轉移注意力。
她母親宋寧秋每年都很繁忙,哪怕為她轉學到了這裡,也不會長時間陪同她待在這邊,今天早上送她到校門口之後就匆匆坐飛機去了香港談生意。
宋霽安在盛迦身後時不時說兩句,大多是她在原來學校的趣事。
大概是怕盛迦嫌她煩,她自己的情況在剛剛說完之後就不再吐露出口。
盛迦了解到了她原來就讀的私立高中,那是她在普通公立高中不曾接觸過的,她也無法想象,高一就組織全校出國遊學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她的高一是在逼仄的房間里提前刷過一套又一套試卷,頭頂的吊扇嗡嗡作響,是在學校的教室里竭盡所能地聽課學習,更是在不同的便利店打工攢錢。
遙不可及。
她靜靜盯着前路,柏油路面和白色的斑馬線,更前方是成片的棕櫚樹,枝繁葉茂,耳邊傳來一陣又一陣的風,夾雜着夏季的幾分燥熱。
她搭載着宋霽安在這裡繞了一圈又一圈,終於等到了十一點,她們累了,決定回家了。
宋寧秋在馥元區給宋霽安買了一套小小的別墅,方便她往返,盛迦和她回到別墅時,新派來照顧她的周阿姨已經在門口等待,見着了電動車上的兩個小姑娘連忙走過來,一邊替宋霽安解安全帽,一邊絮叨道:“安安喲,你怎麼電話也不接,也不讓你劉姨去接你?急死我了,差點就要給宋總打電話了。”
宋霽安沖她笑笑,“我和以前的同學們出去玩兒去了,回來得晚了一點,讓您擔心了。這位是我的新同學,我不太會騎電動車,幸好遇見她送我回來呢。”
說罷,她拉着盛迦的手腕,對周阿姨說道:“劉姨睡了嗎?可以麻煩她送我同學回家一趟嗎?”
周阿姨連忙應了一聲,“沒呢,我這就去叫她。”
周阿姨進去沒多久,就有一輛大眾開了出來,宋霽安拉開車門招呼盛迦上車,“我送你回去。”
盛迦沉默了片刻,到底還是坐上了這輛車,開車的是個四十來歲的女人,她透過後視鏡朝她溫和地點點頭,隨即問起了地址。
盛迦報了個地址。
是個老且大的小區,單元樓眾多,但地段比起幽靜又靠近繁華地段的馥元區,這裡偏僻且擁擠。
宋霽安今天走累了,上車的時候尚且還能拉着盛迦聊聊天,越往後她就越困,等她聲音漸漸小了,盛迦就不再開口,沒一會兒她就靠在座椅上睡著了。
盛迦扭頭看向窗外,車內很安靜,劉姨並不是一個話多的人,相反,她話幾乎不說話,就像大部分人印象中的司機那般,沉默寡言。
她穿着簡單的短袖和黑西褲,長發利落地束在腦後,手臂上有薄薄一層肌肉,顯然,除了是司機外,劉姨或許也是宋霽安的保鏢。
很快就到了目的地,盛迦輕聲對劉姨道謝,盡量不吵醒宋霽安下了車。
小區前一片黑暗,路燈壞了一個,但身後的車一直沒走,甚至打開了遠光燈,貼心地替她照亮了進小區的路,直到她隱沒進那一棟棟高樓間,瞧不見人影了,那輛車才掉頭離去。
身後的燈也消失了,盛迦徹底陷入一片黑暗中,她彷彿從一個世界到了另一個世界。
她回到了自己的世界。
沒有噓寒問暖的阿姨,也沒有處處都體現着母親用心的小別墅,更沒有海邊吹來的風。
那些溫馨自由的畫面永遠不會出現在這裡。
這裡只有夜晚回家鬼哭狼嚎的居民,空氣中垃圾腐爛產生的腥臭。
她的家在最後一個單元,最黑最破舊的單元,甚至沒有電梯和感應燈。
樓道里充滿鐵鏽氣,一樓左右兩個屋子都傳來棋牌聲,這是改建的牌館,只虛虛掩蓋着門,能瞧見裡頭一桌桌的中老年婦女,盛迦往裡面掃了幾眼,被眼尖的阿婆看到,沖她擺擺手,嚷道:“你媽下午輸牌輸多了,五點多就回去了。”
盛迦沖她禮貌點點頭,轉身上了樓。
阿婆看着她的背影,對身旁的人說道:“盛迦這個小丫頭,嘖嘖……”
她的話沒有避着人,穿過門縫中嘈雜的聲音,盛迦聽到了她的意味深長但是習慣了,只假裝沒聽到,緩慢地上了樓。
她家住三樓,臨到家門口前,口袋裡的手機閃了閃。
盛迦拿出手機後低頭看短信,看清楚是誰之後沒急着回家,站在門前瀏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