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無法思考這句話中究竟在怪自己什麼,怪她反應不夠敏銳?怪她竟然讓盛迦替她受傷?怪她沒有將盛迦拉出吊燈墜落的範圍?或許都有,甚至不止這些,愧疚幾乎要將她淹沒,令她覺得自己今晚的一舉一動都充滿着無能與罪惡。
“這不是你的錯,”宋寧秋無法看自己的女兒這樣自我怨怪,於是坐到她身邊,溫柔地握住了她的手,緩聲說:“這件事是個意外,盛迦的受傷和你無關。你唯一需要做的,是牢牢記住盛迦在危機的時候救下你的情誼,並且永遠不要忘記。”
她的話語理智又冷靜,直白地點出了宋霽安鑽進的牛角尖。
可這依舊無法緩解宋霽安分毫愧疚。
手術室前一度陷入安靜中,沒有人再開口說話,哪怕是宋霽安都強迫自己將眼淚和哽咽咽下,她的目光緊緊盯着手術室前的紅色燈光。
付明琅靠在另一邊的長椅中,這讓她能夠看清所有人的神情,而她自己已經不如在宴會廳時焦急。
以她對盛迦的了解,假如這一切是在盛迦的預料中進行,那她必然不會出現什麼死亡的危機。
可無論是孟葉冉又或者是朱莉亞,她都無法在她們的臉上看出什麼不同尋常。
她很好奇,鬧出這麼大的動靜,究竟是誰在從旁幫助盛迦,又或許本身她就不應該將目光局限於此,盛迦擁有那樣多的秘密,今天來參與宴會的來賓,每一位都有可能早已同盛迦有了聯繫。
大概一個小時,又或許是兩個小時,刺眼的紅燈沒有熄滅,反而有幾個護士匆忙走了出來。
宋霽安立馬走上前去,“怎麼樣了?”
“醫院血包不夠了,要去別的醫院調血。”她們並沒有過多停留,爭分奪秒朝樓下跑去。
並未過多久,有護士又匆促跑了回來,她放下對講機,有些無奈地對幾人說:“調血大概要一個小時左右,這過程中病人需要輸血,我們剛剛已經在醫院的獻血群里發布了公告,但是現在獻血志願者要趕過來起碼也要半個小時,還要做檢驗可能來不及了。”
公立醫院血包缺失都是常事,更別提這樣的小型私立醫院了。
宋霽安幾乎沒有猶豫,“我可以,輸我的!”
“您是A型血嗎?”護士有些猶疑。
“我、我不是,”宋霽安磕巴了一下,“但我是萬能O型血,應該可以吧?”
“先去驗一下,”護士果斷決定道。
“等一下,”這次出聲的是付明琅,她終於等到了盛迦交給她的任務,也拼湊起了盛迦這一場事故中最後的一塊拼圖。
“宋霽安還沒有滿十八歲,”她緩緩說道:“我來吧,我是A型。”
“怎麼能讓您來呢?”宋寧秋立馬反駁道。
她眉心輕蹙,左手擋住宋霽安,右手扣住付明琅,淡聲說:“我來吧,小盛救了霽安的命,那也就等於救了我的命。”
護士沒有任何遲疑,直接將宋寧秋帶去了臨時的驗血室。
付明琅站在原地,直視着宋寧秋的背影消失不見,沉默了片刻,這才緩緩嘆了口氣。
她這麼大的年紀,誰也不可能真的讓她前去獻血,哪怕是護士也絕對不會認可這件事。
可也只有她這樣說一句,宋寧秋才會順着她的話,替代她前去。
富人愛惜自己的身體,除非必要,絕對不可能輕易獻血。
只有在這種危急的、哪怕是宋寧秋也不得不去的情況下,她才有可能動容,因為她必須替代兩個對她來說無比重要的人完成這件事。
她的孩子,還有她視為親人的付明琅,兩重壓迫下,她才會選擇走向那扇門。
甚至無法在這種緊急情況下,提出別的更加消耗時間的解決方案。
這就是盛迦求付明琅的事。
她要在今天讓一切真相大白———用讓所有人都充滿壓力與愧疚的方式。
付明琅扭頭看了一眼身旁呆立着的宋霽安,到底是從小疼了這麼多年的孩子,她抬手摸了摸她的後腦勺,輕聲說:“去坐着等吧,孩子。”
“我想站在這裡,等我媽媽和盛迦。”宋霽安像幽靈一樣回答道,彷彿靈魂都已經不在此處了。
付明琅沒有再勸,只有些憐憫,她坐回了長椅邊,與宋霽安共同等待。
——等待着那扇可能會讓一切都天翻地覆的大門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