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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方陽住院的這幾天小周小王也沒閑着,並且早就商量好給成方陽來一場接風洗塵,除晦氣的接風宴,地點就定下殯儀館外的小餐館里。
宋霽安直接將車停在了餐館前,用輪椅推着成方陽進去時小周正在開飲料,桌面上正擺着剛剛上來的川菜。
成方陽口味偏重口,基本算是無辣不歡,今天這頓飯小周優選了一家最不正宗的川菜館,和本地菜色相結合,看起來辣,吃起來是甜的,完美解決了成方陽又想吃辣又不能吃辣的問題,得到了成方陽的多重吐槽。
一頓飯熱熱鬧鬧吃完,成方陽又宣布了未來將帶薪放假一個月的消息,小周和小王歡呼一聲,臉上泛起些喜悅,已經在偷偷問對方去哪兒玩了。
兩人聊着聊着,小周彷彿突然想起來了些什麼,她對宋霽安說道:“今天早上有人打電話給我們服務台,問我們下午你在不在館里。”
“找我?”宋霽安眉心輕蹙,“為什麼要通過總服務台?”
“她說因為你電話打不通,一開始一直佔線,後來就直接關機了,”小周回答道。
宋霽安這才想起自己今天早上一直在處理一具遺體,手機關機了,後來開機之後因為這段時間工作量太大,電話接個不停,後來她去接成方陽了,就再沒看過手機了。
現在掏出來才發現手機又關機了,大概是打了太多電話沒電了。
她將手機充好電,果然看到好幾個未接來電的提醒,其中一串沒有註明的數字她這段時間很熟悉,是屬於盛迦的號碼。
幾人吃完飯之後還要回殯儀館里處理後續的問題,而宋霽安還有一具遺體要處理,她進冷室前撥了一次盛迦的電話,不過沒有打通,於是只和小周說人要是來了就直接領進會客室里就行。
盛迦來的時候已經到了下午兩點半,她昨天才剛剛結束內蒙的行程,也是一個多小時前才落地的景江。
下飛機之後她徑直來了殯儀館,和小周在前台說明自己是來找宋霽安之後就被對方安排進了一間有一整面透明玻璃的會客室。
小周並不認識盛迦,更不知曉她是殯儀館的股東,只以為她是宋霽安的客戶,於是這件會客室正好面對這操作室內,可以看清宋霽安的一舉一動。
盛迦站在玻璃前,目光微頓。
玻璃的另一側,宋霽安正拿着刷子和粉底塗抹上死者的面部,她的動作柔和小心,似乎每一步都做過千百次,很是流暢,口罩遮住了她的半張臉,只露出一雙下垂的眼睛,目光專註。
恰好小周端了茶進來,見盛迦在旁觀,連忙說道:“霽安姐是我們這最優秀的殯儀師,工作特別細心,每一次呈現的效果都非常好。”
人離世之後屍體會逐漸僵硬,臉會變得蒼白枯槁,甚至還會有屍斑爬上臉,這些對於絕大多數普通人來說或許都是很遙不可及的事,但宋霽安每一天見到的都是各種各樣的遺體,她只需要用一雙手就可以最大程度讓她們恢復生前的模樣。這也是殯儀館現在其實並不缺生意的原因,手藝和技術總體還是格外吃香的,指明來找宋霽安的人不算少。
“是很厲害,”盛迦頷首,她的目光卻落在宋霽安帶着手套的手上,那雙手正從工具箱里拿出別的工具,開始給遺體上另一種色彩,她記得宋霽安其實對畫畫也有些許涉及。
宋寧秋對她的培養是無微不至的,小時候宋霽安對什麼有興趣她都會送她去學,然後讓她優中選優,選出她最喜歡的事來。
這還是付明琅曾經和盛迦提起過的事。
“因為普通的化妝手法無法完全掩蓋住遺體的氣色問題,所以霽安姐一般會採用塗繪的方式來描摹人的面部輪廓並進行修飾。”小周很有眼色地解釋道。
接下來兩人都沒有怎麼說話,中途小周看了一眼手機,說是前台還有事要處理,又給盛迦上了個果盤之後就匆匆走了,只說讓她再稍等片刻,宋霽安一台的時間差不多要兩個小時,算算時間也差不多要結束了。
果然,並沒有再過多久,宋霽安就揉了揉發酸的手,然後拿起了內部的對講機,很快小王就推着車走了進來,然後通過輪軌將遺體送上了車,追悼會明天早上開始,她將被暫時安置在冷室里,等到明天追悼會結束後再送去火化。
人工操作的單向玻璃令宋霽安無法看見對面,她從操作室的冰箱里隨手拿了袋葡萄糖,就地坐了下來。
其實一台入殮並不會讓人這麼累,但最近幾天她體力腦力消耗太過,此刻下了操作台,眼前有些發暈。
也是這時,單向玻璃突然唰地一聲收起來那層薄膜,後面的會客室內的人露了出來。
盛迦正站在玻璃邊,沖她頷首。
宋霽安眯了眯眼,抬手沖她指了指另一扇門,盛迦明白了她的意思,走出會客室後沿着那扇門進入了冷室里。
這裡的溫度比外面低了很多,宋霽安依舊坐在地上沒有起身,她靠着牆緩聲說:“沒勁了,懶得出去,見諒。”
於是盛迦便也乾脆坐在了她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