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都沉靜了下來。
為她這突如其來挑開的真相。
“你欠我什麼?”
過了良久,盛迦才冷聲問。
“我欠你很多,”宋霽安不知為何,護目鏡下已眼眶發紅,她盡量用同樣冷靜的聲音回答:“你的十八年,你為我回到盛家掃平的一切,你替我經歷了我本該經歷的痛苦,卻又在我們調換身份的前夕,解決掉了所有的陰影。”
“那不是為你掃平的一切,那是我自己和盛女士在復仇。”盛迦有些惱火,“我沒有想過為你解決,宋霽安,你到底每天在想些什麼?”
“可是不管怎麼樣,霸佔你的身份搶走本該屬於你的母親的人是我,我沒辦法坦然的面對你,”宋霽安回答:“別讓我更愧疚了,可以嗎?”
“我沒有想過你虧欠我,”盛迦摘下了自己的護目鏡,露出一雙發紅的眼睛,她一步步逼近,“當事人沒有過這樣認為,你又為什麼要這麼認為,是因為你過不了你自詡正義公平的那一關。這不是我的問題,是你的問題。”
“哪怕是五年前我也沒有覺得你虧欠過我什麼,我只把你當成了一個需要我動用所有智慧去打敗的對手,”盛迦覺得有些可笑,“我身上的每一塊傷疤,我心底曾經的每一片陰影,沒有哪一個是你賜予我的。你到底欠我什麼?”
宋霽安握緊拳頭站在原地沒動,她張了張嘴,想說不對,不是這樣,可是盛迦的眼睛已經告訴她,對方會用更加縝密的邏輯反駁自己的一切爭辯。
她對盛迦的愧疚和虧欠並不被盛迦認可,令她失去了一切邏輯上的先機。
可有的事並不是張張嘴說說道理就能夠輕易放下的,宋霽安更不可能這樣輕而易舉被盛迦說動。
“你不覺得,你把自己的意願強加給我是行不通的嗎?”宋霽安眉心緊蹙,“我作為既得利益者對利益被剝奪者產生愧疚心理不是再正常不過了嗎?而且講究公平並不是什麼該被嘲諷的事。”
盛迦緊緊盯着她,突然說道:“你覺得我們倆之間如果處處講究公平算得清嗎?”
宋霽安話音戛然而止,不知為何,突然心慌起來。
可盛迦並沒有放過她,她接著說:“我們之間是需要講究公平的關係嗎?假如真這樣講,我和你最應該待的地方是地獄,你鳩佔鵲巢,我心狠手辣,你身份不誠,我言語無信,我和你不應該各歸各位,我們應該為我們所犯的錯一起下地獄互相折磨。你說對嗎?”
“你在發什麼瘋?”宋霽安心口的那一點防備在她這句過於直白的話語下終於徹底破裂,她也終於惱火地回答道:“盛迦,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是嗎?”盛迦冷笑一聲,“那你該更直白一點和我說,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宋霽安氣得狠狠吸了兩口氣,她在告訴自己不應該被盛迦這樣明顯的招數激怒,她不是這個意思,盛迦也絕對不是真的這麼想。
可是看着盛迦那張欠揍的臉,她還是忍不住氣得要爆炸。
誰能想到這僅僅只是因為互相擔心對方安危所引發的爭吵。
但宋霽安還沒來得及加劇這場爭執,她和盛迦的對講機閃爍了兩下,隨即響起了沈祈的聲音。
“雖然就這樣打斷你們有些不禮貌,不過我或許要提醒一下,衛星傳來了新的天氣預報,還有一個小時島上可能會有一場強降雨,大概要持續兩個小時左右。”沈祈說道:“以你們的速度估計來不及趕到露營地,我建議你們現在找一塊平坦些的地方先搭建營帳,度過這幾個小時再說。”
兩人尚未吵明白的火苗被暫時壓下,盛迦盡量平靜地回答:“知道了,那我們今晚估計來不及抵達營地,明天早上我們會追上你們。”
“行,對於戶外野營有什麼問題可以隨時問我。”沈祈那頭很快掛斷了對講機。
盛迦和宋霽安對視一眼,沒有再繼續剛剛的話題,沈祈的話令她們短暫冷靜了下來,在生存遇到問題的前提下,什麼爭吵都是沒有意義的。
這裡坡度較緩,周邊的針葉樹也較為稀疏,基本能夠算是一塊天然的空地,是個很適合紮營的地點。
她們從身後背的大包里拿出了那一套裝備,搭一個帳篷耗費時間太長,後續收整也更加麻煩,所以兩人最後選擇只搭了一頂帳篷,然後將防寒的衣物全數拿出,鋪在帳篷里。
現在是七月份,氣溫最高的時候,可下雨就意味着降溫,雖然不至於降到太低,十度以下卻是有可能的。
天氣預報不太准,僅僅過了四十分鐘不到,頭頂的太陽便被烏雲遮蓋,隨後便響起雨點砸落的聲音。
盛迦和宋霽安早已窩進了帳篷里,她們陷在柔軟的衣物睡袋之間,寂靜無聲。
雨聲加劇了這種靜默,沒有人想率先開口,盛迦扭頭,看向宋霽安的側臉,她正瞌着眼,彷彿未曾注意到盛迦的視線。
這裡是洋流交匯處,雨水落下令本就濕潤的空氣更多了幾分黏膩。
她們卻像是融入了風雨中,成了矗立的兩棵樹,誰也不願先低下頭顱。
盛迦盯着帳篷頂部的受力點,在心底默默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