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在盛迦重新見到宋霽安時,她表露出厭煩,憎恨,盛迦絕對會順從她的心意不再出現在她面前,從今往後只默默關注。
可是沒有,宋霽安一點都沒有,她只有痛苦和愧疚,痛苦到盛迦感同身受,痛苦到盛迦想緊緊與她相擁,讓她把扎在她身上的玻璃渣刺進自己的皮肉里,刺到鮮血淋漓,她只想和宋霽安共享痛苦。
她能聽到宋霽安每一寸脈絡里壓抑的吶喊,她能感覺到宋霽安自己都不願承認的求救。
早就說過,她們這樣的默契絕無僅有。
再沒有任何屏障,再沒有任何自欺欺人。
盛迦只想牽住宋霽安的手,把她拖出來,無論用什麼方式,無論耗費多少精力。
而此刻,她看向宋霽安亮得像星子一樣的眼睛,只感到一陣慶幸。
她自己的痛苦,似乎已經隨着宋霽安的痛苦消散而消散。
宋霽安眨了眨眼,傾聽着盛迦真誠且漫長的解釋,不知道為什麼,眼眶有些發酸。
“可是,就算你不做這些,我也還是會離開。就像你說的,你那十八年的痛苦與我無關,你也從來沒有怪我。我自己選擇離開之後受到的痛苦,產生的情緒也和你沒有關係,這不怪你。”
依照宋霽安的性格,哪怕盛迦什麼都不做,在知曉自己的身世的那一刻,她也只會選擇什麼都不要的離去,她依舊會被愧疚與痛苦淹沒,就這樣放逐自己。
從她們被調換開始,或許就已經註定了宋霽安要經歷這一切。
這不是盛迦的錯。
哪怕她們在重逢後爭吵了一次又一次,拿着最刺耳的話戳對方的心口,可打從心底里,她們就從未將自己的痛苦怪在對方身上,這也本就和對方無關。
“你告訴我,我沒有錯,可實際上你卻始終覺得是你造成了我的痛苦,所以拚命彌補,拚命想要將我從痛苦中拉出,”宋霽安笑中帶淚,那種聽到盛迦身世時錐心的痛似乎又一次席捲,“盛迦,為什麼你對別人總是那麼通透,對自己卻那麼嚴苛。”
從始至終受過最多苦痛的本來就是盛迦她自己啊。
盛迦眨了眨眼,被宋霽安這樣說,她卻只覺得有點想笑,是那種從身到心都好像泡在一汪溫水裡的感覺。
心口為宋霽安的寬和而感到酸澀又為她充滿疼惜的責怪而愉悅。
彷彿靈魂的某一塊在這一刻徹底補足。
她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的聲音發啞,小拇指似乎在不受控的顫抖着。
“宋霽安,你覺得你現在過得開心嗎?”
她有些緊張的低聲問。
宋霽安往前走一步,盯着她的眼睛緩聲說:“你其實想問的是,我對現在的自己滿意嗎?對吧?”
盛迦與她對視,她看到了宋霽安平靜且溫和的眼睛,那些緊張突然就消散了許多,她點頭,“是。”
“滿意,我很滿意現在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