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海軍從李龍這裡得到消息後回到許家的家宴,並沒有把這個消息說出來。而經過許建軍那麼一折騰,許家的酒也就喝不下去了。
畢竟除了他之外,其他人多多少少都受過李家的好處。許德軍許海軍是編過抬把子的,許成軍就不說了,直接拿了打瓜籽,種了二十畝,收穫後賣了錢,成為隊里為數不多的買拖拉機的人。
就包括許建軍自己跟着李龍也編過抬把子,只不過他不服氣,所以才有了現在的問題。
大家不好明着說他,但聽他數落李家的不是,那酒喝的就很尷尬,最後還是許成軍聽不下去,把他趕走了。
這酒也就散了。
大過年的,喝了這麼一頓酒,說實話幾個人都不太開心。許德軍想問問許海軍和李龍說了些啥,但沒好意思問出來,打算等私下裡再問。
許海軍留着幫忙收拾桌子沒走,等收拾完之後,許成軍便問道:
“說吧,啥事?”
“哥,你那拖拉機能不能借我用兩天?”
“幹啥?李龍給你教啥辦法了?”許成軍一聽就知道這事和李龍有關。
瞞是肯定瞞不住的,許海軍直說了李龍的主意,然後說了自己的想法:“我覺得可以試一試。反正現在距離種地還有段時間,化雪也得有個十來天,不如去一趟看看。
就算沒碰上黃羊,也就浪費個油錢,如果碰上大群了,咋也弄個幾百塊錢!”
八五年,幾百塊錢,相當於一家普通農民大半年的收入。
很值了。這時候小四輪拖拉機一箱油跑七十公里左右,八升的油箱。跑一趟北面,來回也就用兩三箱油。
現在的油價,一升不到一塊錢,合著跑一趟就是二十塊錢不到的油錢,按李龍說的,只要打着一隻黃羊,那就賺了。
“你打算咋打?不能就你一個人吧?”
“那還能有誰?兄弟裡面叫幾個唄?”
許海軍不好說想叫自己當初編抬把子時候叫的人,這好事怎麼也是得輪到自家人。
“那槍哩?”
“找人借……哥,你能不能弄到?”
“半自動?”
“我想弄衝鋒槍。如果真能碰到一大群,那短點射總比半自動一槍一槍打容易。子彈威力大,打着基本上就跑不了。”
“行,想的挺周密,這事我參一股,槍和子彈我來解決,咱們初四就走,咋樣?人……你我,最多再叫兩個,不然打不着東西還容易起爭論。”
“好!”
許海軍明白,那就是他和許成軍每個人再叫一個人。接下來,就是做好準備工作了。
可不是盲目的跑,得找去過北面沙包的人打聽。李建國李龍肯定去過,但不能問,那就找隊上其他人吧,總有人去過。
年初二李龍去顧家,許海軍則去了隊里的老田家。
老田是老黨員,也算走南闖北,附近的情況他算是最清楚的。
許成軍則在年初三的時候去了趟三小隊,下午又去了趟鄉里,等回來的時候,家裡已經備好了幾隻槍。
然後他讓明娃把許海軍幾個人喊到家裡,開始擦槍。
年初二,李建國開着拖拉機,拉着梁月梅和李娟李強去了梁家,家裡是兩個老人,李安國一家和陳興邦一家在,兩個女人做飯,中午也是一頓酒。
陳興邦今年賺了不少錢,賣牛羊肉的時候,他自己總能給自己弄點好的,所以一家人吃的都很好。倒是李安國家裡略微差點兒,好在陳興邦剛興起來的比較之心讓李青俠給壓了下去。
在老人家面前,二兒子和女兒家的那點底子,都不算啥!不算老大老小的,他自己的家底都比這兩家厚。
“能幹干,不能幹,那就過來,想辦法把戶口落到這隊上。咱不說小龍,你看看你大哥,日子過得多好!天天吃肉,要想的話頓頓喝酒。只要使把力氣,那錢天天都能掙到!”
老爺子說話硬氣,也慢慢改了觀念,主要還是李龍和李建國的生活讓他明白,鐵飯碗,工人指標啥的,還真不一定就比農民過的好。
陳興邦雖然有心反駁,卻無從駁起,畢竟老爺子說的句句都是實話。
他在石城雖然比在老家好,也掙錢,家裡吃的也好,但和大舅哥比起來,那是真忙,一年忙到頭,幾乎沒啥休息時間。
李建國則不一樣了,春夏秋三季忙,冬天休息,這北疆的冬天能有四五個月的時間,小半年啊!
忙半年閑半年,這日子過得還比自己好,怎麼辦?
所以他就笑着一邊給老爺子敬酒一邊說道:“那咋也比在老家強,能吃飽,能有肉吃,沒人再擠兌咱,日子已經很好了。”
“就是就是,日子已經很好了。”李安國想想也是,同時也是給自己做了個決定。
李龍給他塞錢換大院子,這段時間他看了看,還沒下決心。昨天晚上陳麗蓉無意中說,這村裡的屋子就是比自家住的那個要大一些,方便一些。李安國現在想來,自己的確是該換個院子了。
他甚至在想,自己冬天也是閑着,是不是明年冬天閑的時候,自己找到其他零活來干,這樣多掙一份工資,也讓生活變得更好一些。
在梁家,今年和往年一樣熱鬧。以前杜海華雖然看不慣李建國,時不時的還諷刺他幾句,但孩子們關係很好。
杜騰遠比李娟小比李強大,去年梁星梅又生了一個女兒,所以今年的中午飯,是提前趕過去的梁月梅和母親陳秀珠一起做的,梁星梅抱着女兒小玉——大名杜騰玉在邊上看着聊着天,李娟李強和杜騰遠跑外面玩去了。
杜騰遠是本村的,平時和村裡娃娃們一起玩,但不像其他人有兄弟姐妹——妹妹小玉還小,根本沒辦法帶出來。
今天多了一個姐姐一個弟弟,這是帶出去炫耀了。
男人則在裡屋聊天,今天杜海華很低調,李建國當然也不怎麼主動開腔,所以是梁文玉的主場。
以往梁東樓幫襯着兩個女婿,同時也是希望自己老了的時候,兩個女婿能幫襯着點自己的兒子。
梁文玉不是那種孔武有力的類型,畢業後就在村子里,父親威望高,他基本上都是在受保護,所以真要有橫的人欺負的時候,他沒那個武力也沒那個魄力去保護自己,保護自己家。
但去年李龍帶着他去編抬把子,並且讓他可以帶幾個人,只這一下子就給了梁文玉機會,不僅把和自己關係最好的幾個年輕人叫去掙了錢,還在本村年輕人里樹立了威望。
在編抬把子的時候,自身的膽魄也練出來了,再回來的時候,行事就變得自信多了。
雖然個子不高,身材不壯,但說話辦事那種氣勢慢慢有了,這讓梁東樓看着就很開心。
再加上有拖拉機,七八月份割麥掙了一筆錢,這下子直接就成了村裡的一線家庭。
平時說話有了底氣,梁文玉也變得更加自信,到了冬天,梁家成了姑娘小夥子們聚集的點,這種變化是梁東樓樂意見到的。
他只是偶爾給兒子說不要太張揚,沒事有空多和大姐夫他們交流一下。在村裡年輕人眼裡,梁文玉算一流,但出了村就不好說了。
梁文玉自己當然也清楚,所以這次李建國過來,他不光是在說,也在問。
“大姐夫,今年還編抬把子吧?”
“應該編的。不過小龍說了,這兩年,大的城市開始出現手推車了,就是拉拉車那樣的兩輪車,抬把子以後編不了幾年。”李建國把李龍的話說了出來。
“唉,那後面看吧。”
“文玉,今年要還編的話,到時把我叫上。”杜海華插了一句,“我年輕的時候編那東西也快的很。”
“那沒問題。”梁文玉說道,“就是要求嚴,你到時別說我不講情面——小龍弄這個活給咱可不容易,要是編的質量不合格,不得小龍說我就得退回去,不然到時交上去不合格,丟人呢。”
以往梁文玉可不會這麼和二姐夫說話——但他知道醜話要說在前面。
杜海華還沒反駁,梁東樓便開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