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子時的時候便出宮了。”朝顏坐下後,躊躇了會兒還是開口道。
也沒等聞溪問,便解答:“我去了我和阿爹阿娘原先住的那間小院子里,那裡許久不住人,野草茂盛,我將它們都拔了,然後將那周圍都種滿了草藥,我還給阿爹立了個衣冠冢。”
已經確認阿爹不在人世,而謝觀清也已經死了,朝顏說不上什麼情緒,只知道,她再也見不到阿爹了。
聞溪道:“一會兒,我再陪你去看看你阿爹。”
朝顏頷首,“昨日陛下讓我入宮,陛下允我太醫院院使的位置,我本想拒絕的,因為,我不打算長久留在汴京,可我突然想到了我阿爹,阿爹願意留在汴京,想要留在汴京。”
“記得小的時候,阿爹總帶着我到城中,為百姓診治,不收任何費用,阿娘一直勸他出城,他總是不願,就要在汴京,我不知為什麼,也不理解阿爹為什麼一定要留在汴京,明明,還有更多需要醫者的地方,是以,阿娘帶我離開了,阿爹還是要留在汴京城。”
“現在理解了?”
朝顏搖頭:“我雖在汴京出生,可我並沒有覺得汴京的人就是最好的,也沒有想着是生是死都要在這裡,我想出去,想治病救人,不想只救一個地方的人。”
而治病救人這麼久以來,她也從沒希望過誰能記得她的好,可昨夜她莫名的就想了一下,如果她出去問,肯定沒幾個人記得阿爹,日復一日,不收任何費用,只為窮苦百姓診治的阿爹。
仍舊不理解阿爹何以要選擇留在汴京,身為醫者,治病救人從不分國界。
可阿爹不在了,死前,恐怕最放心不下的不是她和阿娘,而是這汴京,是以,朝顏應了魏安,那年,阿爹就想要為魏安診治而備了葯,因此,才被謝觀清殺害,而今,她也盡量醫治魏安,保他性命長久些。
朝顏還與魏安說了,想要在每月抽兩日時間,為城中百姓免費看診,魏安說,若為百姓,那宮中藥材隨她可用,如此,朝顏心頭才松下一口氣。
晌午,二人一同出瞭望月閣,去往朝顏與家人曾住的院落,一路上,朝顏同聞溪說了不少有關魏安身子的事。
雖體內沒有毒素,可身子還是極為虛弱,只能靠藥物續力,最多只可活五年,此話,她沒敢跟任何人說,聞溪聽着,神情也沒什麼變化。
從院子里出來,又去古樓大街看了看,二人才回了鎮國將軍府,此時的將軍府褪去往日威嚴,府內,開始掛上紅色燈籠與紅綢緞,看上去,極為喜慶。
聞瑤與璟嘉世子的大婚定在二月八,也就只剩三天了。
聽聞忠義侯府的人在前院,聞溪也沒過去,繞路回瞭望月閣。
“二小姐,這畫上的是您啊?”白芷見屋中多了一副畫,而畫上的人格外眼熟,她笑問,“這是什麼時候的二小姐?奴婢怎麼不知道呢。”
瞥見畫上的字,與一旁白音對視一眼,二人眼睛亮晶晶的,紛紛湊到聞溪跟前,等她開口。
聞溪道:“十歲。”
太弱了,被人欺負還要找魏循,結果就是,他們兩個人被很多人揍,她還好,魏循抱着她,沒受什麼傷,慘的還是魏循。
聞溪不禁笑出聲,小的時候他們怎麼那麼弱那麼慘呢,在汴京的時候她都沒被人打過,一次流落江南,受了好多的欺負,但不知為何,聞溪每次回想起那三年,她並不覺得苦,反而很開心,覺得好好玩。
尤其想到他們認識的第一年,魏循那張臉啊,已經很生氣,她一哭,他就更生氣了,罵她趕她走,結果,她真的走了,然後,他又來找他了,身上的銀子也花了個乾淨。
最後,還是沒忍住,罵道:“你當我是財神爺?”
那天夜裡,月亮很圓,照在魏循身上,他只顧着生氣,沒注意聞溪在笑,聞溪的性子就是一個調皮搗蛋的,總是喜歡捉弄別人,是以,聞溪憋着笑意道:“那我喚你聲爺爺,你能把你每天賺的銀子都給我用嗎?”
“……”
魏循那張臉可為精彩,要多難看有多難看,聞溪都怕魏循動手,畢竟他真的很暴躁,老是罵她,嫌棄她,可直到回了家,魏循也沒開口。
他不說,可聞溪能啊。
“我要沐浴,你給我打水來,要熱的。”
“?”
“你信不信我把你扔出去?”魏循氣的跳腳。
“……”
“我身上髒了啊,都是灰塵,我會睡不着的。”
“睡不着就撞牆。”
“……”
白音白芷看着她臉上的笑意,接着問:“那這是永親王所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