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朝她們的屍身走去,聞溪忙跟上去。
他一身白衣如雪,在聞溪屍身前蹲下,伸手要去碰她面頰。
聞溪大聲阻止:“別碰我!”
他動作真的就頓住了,似乎是聽到了她說的話。
聞溪心頭一松,想去推開他,不讓他靠近那些屍身,可整隻手陷入他身體里,而此時,聞溪也看清了面前人的模樣,當即愣住了,淚水也凝固在眼眶。
眉眼清俊,卻不見以往的張揚冷漠,此刻,他黑眸里的光點稀疏破碎,垂眸凝着她,世界好像就這麼靜止,好久好久後,他終於說了第一句話。
“對不起。”他脊背微彎,有些顫抖,低聲同她道歉。
聞溪沒繃住,再次哭出聲來,那些絕望不甘委屈,在這一刻全部涌了出來。
“阿循。”她哽咽喚他,可魏循聽不見。
魏循手掌最終還是落到她的屍身上,為她閉了眼,又輕輕拂去她身上的雪花,然後抱起她。
聞溪不知道他要做什麼,抬腳跟上去。
他們一路到城外,城外亦是滿地的屍身,聞溪看到了阿爹阿兄還有聞祁,她趕忙跑過去,她也碰不到阿爹,一顆心疼的要碎了。
阿爹打了勝仗而歸,卻連城門都沒進,便被冠上了謀反罪,她的阿爹啊,一身忠骨,怎麼可能反啊。
聞溪崩潰,卻也不能做什麼。
魏循已經走了很遠,她再次跟上去,卻見魏循又走回來了,聞溪不解,站在原地看他再次入城,一遍又一遍,淚水已經不知道迷了多少次眼睛。
可她還是能看清,魏循抱着聞昭,聞瑤,白音白芷,路過她一次又一次,最後,又抱起聞淮聞祁還有聞寂之。
一身單薄的白衣,消瘦的身體,一次又一次抱起一個人,束起的長發亂了,衣服髒了,他也沒管,只是抱着他們往前去。
從白日到夜裡。
山上便多了八座墳。
這樣冷的天,他面上不知是汗水還是淚水,只一個勁的,認真的刻着墓碑。
子時,所有屍身都被掩埋好。
魏循在聞溪墓碑前坐下,他抬眸看着他為她刻好的墓碑,就好像眼前是個人,他神色有點恍惚。
“對不起。”他再次同她道歉,“我不是因為你嫁給他人,而不護着你了,我是去城外了,我不知道會發生這
樣的事。”
“我沒有怪你。”聞溪在他身旁哭。
“不要擔憂。”魏循伸手撫了撫墓碑,“你的家人我也好好的安置好了。”
“前路漫漫,或冷或黑,但放心,我不會讓你一個人的。”
聞言,聞溪哭聲頓住,“你要幹什麼?”
話出口,便見魏循從袖中掏出匕首,聞溪一瞬間就明白他要做什麼,出聲阻止:“阿循,不可以!”
“阿循!不可以!”
魏循已經拔出匕首。
“魏循!”聞溪急的要去抓匕首,可怎麼也抓不住。
她又急又怒:“魏循,你瘋了是不是?”
“沒瘋。”魏循低低呢喃:“你以前常說,這個世界很好,我也這麼覺得,可前提是,世上有你。”
鮮血落在雪地里。
聞溪崩潰跌坐在地上,眼睜睜看着魏循在她面前流血而亡。
她為什麼回到這裡,卻又什麼都做不了!
她崩潰又絕望的的用拳頭砸地面,不知道是不是昏迷了,只知道迷迷糊糊中,她看到魏循身邊多了個人,看清那人模樣,聞溪顫聲喚:“師父。”
“你竟是比我快了一步。”楊九州在魏循身旁蹲下,蒼白的面容上,眉頭狠狠皺着:“罷了,你的血亦可為她獻祭,如此,來世我便為你圓一夢。”
“……”
聞溪猛的睜眼,胸口起伏不定,眼前,是熟悉的陳設,這是梨園,她和魏循的院子,她怔住,環顧四周,看見門口站着的人,她呼吸一滯,目光瞬間紅了。
陽光落在少年身上,他穿的還是他們初見的那身白衣,偏眸吩咐一旁的白音:“去熬點雞絲粥,小溪醒了要吃。”
“是。”白音應聲而去。
發覺有人盯着他,魏循抬眸看去,見聞溪醒來,心頭大松,面上當即揚起笑來,正想抬腳進去,卻想起,她所做,故作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