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境是雪山,滿天的風雪呼嘯而來,兩個年輕人在風雪裡艱難跋涉,每一步,都深雪漫膝。
“你多大了?”
少年祝楠石走在前方,眯着眼問。
“未及弱冠。”
少年紀長風縮在身後,嗓音帶着怯意,他不久前才在雪山經歷生死劫,怖意未褪,戰戰兢兢。
“那我比你大,我剛及弱冠。”
祝楠石粗朗的嗓音帶着暢意,“你我既為同門,我便為兄,你為弟,從今往後,我護你!”
青年紀長風抬眼,還來不及回答,撲天的風雪裡猛顯一獸,長着血盆大口朝他們而來。
“快跑!”
青年祝楠石大喊,拔出藏在胸口的短刃便艱難迎敵,可力有不逮,剛準備轉身逃匿,卻見少年紀長風呆立原地。
“你還真是.....”
少年祝楠石剛想罵,卻見那人瘦瘦小小、驚懼萬分,想必他也是被嚇着了。
“算了,要死一起死吧。”
少年祝楠石放棄掙扎,護他於身下,兩人暴露於惡獸眼下,一同屏息,等待死亡降臨。
“我護你”三字從來不是一句戲言。
記憶遷回,兩人不約而同望了彼此一眼,這一眼穿越百年。
百餘年的共同修習、並肩作戰不是一時興起,也不是有感而發,是超越血脈的手足情深。
玄策突覺心底一陣刺痛,像是丟失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這百年裡,祝楠石依舊不改其俠義作風,紀長風卻從那個孤立無援的孤子成長為獨當一面的二師兄。
終於在某個正邪交鋒的夜裡,兩人背道而馳。
清虛子再次發聲,聲音溫吞,蒼老的嗓音聽得人心疼。
“長風,我知你表面寬厚謙讓,不過身無長物、無所依仗。我想着若有人護你,興許能躲過.....躲過”
話未道盡,清虛子便兩眼泛紅,嘔出一口黑血,跌落在地。
“師父!”
三人皆飛身相迎,祝楠石搶先接住,圍着的無極宗弟子跟着跪了一片。
連年則擊落玄策欲接的手,厲聲道,“紀長風,你好好看看,你把師父害至何等境地!”
話末竟帶了哭腔。
“怎會如此?”
察覺清虛子眼中的紅光有異,玄策深感不解。
縱使提前出關,也至多飛升失敗、修為大損,怎至走火入魔?
“魔兵,是由師父煉化的,為了讓西山那些被你傷害的百姓起死回生......”
連年為清虛道長拭去唇邊血跡,嗓音愈發哽咽。
煉化魔兵最易走火入魔,況且清虛子本就渡劫失敗,修為大損。
“難道銜珏所用之法乃神界傳說——因果逆轉之術?”
玄策滿眸震驚,神界的法術向來只存在於傳聞。
難怪定要讓他單獨護送白無雙去西山,其根本目的,原來是為了他手下的魔兵。
“好你個銜珏!”
玄策的眼眸帶着陰冷。
昨夜,銜珏隻身獨闖無極宗一門,指明要見清虛道長,並將近日洛河鎮發生之事、事無巨細、一一報稟,最後將“起死回生”之計奉上。
連年雖為紀長風的叛變感到痛心,但也認定師尊不會同意他煉化魔兵的計謀。
全盤通稟後,誰知,不消片刻,師尊竟從關內出來了。
“不可能!”
“我不信!”
玄策堅決否認。
洛河鎮一百多口性命乃他一人所造殺孽,與旁人無關。
早在他墮魔之時,便已做好永生永世魂靈破滅的準備。
他從不需要任何人的相助與憐憫。
“長風.....”
清虛子艱澀發聲,他對他招招手、喚他過來。
玄策卻覺腳底生釘、無力移動一步。
“你我師徒一場,便是命數相通....”
清虛子嗓音愈發飄渺,卻徹底擊潰紀長風的心理防線。
他胡說!
明明墮魔是他自己的選擇,與他有何相干?
就為了一個百年前偶然撿來的孤子?千年修為毀於一旦。
何至於此!
玄策不敢相信眼前的情景,往事一幕幕浮上心頭。
一百六十二年前的雪山,他作為一名擁有遠大抱負的畫師,誓死要找尋這天地間至美之景,甚至不惜以身犯險,深入雪怪的老巢。終因一時執念,痛失永愛。自己也重傷倒地、昏迷不醒。
就在他意識逐漸模糊、天地蒼茫一片時,一白髮老翁於冰天雪地里朝他伸出拂塵,再睜眼,是閃着火光的溫暖洞穴。
“你既孑然一身,就跟在我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