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總是很暖,只要握着,便不捨得放開了。
可再不捨得,註定分離的人,也絕不會在一起。
孟青玉是,銜珏亦是。
她活了五百年,早就悟出一個道理——在這世間,能平白無故對她好的人不多,能這麼持續對她好的人,更是鳳毛麟角。
既是遇上了,定要好好把握。
與其在不安中磋磨時光,不如珍惜眼前人。
琉璃抬頭,望了眼身前安澤林被水汽微微沾濕的高大背影,暗自做了個決定。
“安師兄。”
琉璃輕喚,嗓音膩着甜。
“姑娘,何事?”
安澤林耳朵一緊,不覺放緩速度。
“你就不好奇,方才我與銜珏師叔說了什麼嗎?”
琉璃眼波流轉,春水瀲灧的眸色里透着壞。
“不好奇。”
安澤林嗓音恬淡無波,就像本該如此道,“我信你。”
“呼”地一聲。
霎時,琉璃感覺耳旁風聲四起,過去的記憶向她吹來好多個夜晚。
西山上,銜珏利用她的信任將她與花色騙到玄策的面前。
那晚真黑啊,天黑、魔兵的血也黑,穀雨的鮮血染紅了她之後的許多個夢境。
沈府里,被拆穿花色之死後,銜珏的長劍沒入她的胸口。真疼,原來不被刺入心臟,也會心疼。
縱她從未加害於他,甚至事事相助,他也從頭至尾未曾信任於她。
一次也沒有。
而現在,有個她從未在意的人對她說——他信她。
突然,她想起花婆婆的一句話——有的人出現,就是人生里的一場風雨,而有的人可與你共度這風雨。
琉璃的心底不覺燃起一道心火。
兩人很快抵達沈府門口,沈府強有力的結界能將大半妖魔阻於界外,兩人皆鬆一口氣。
“琉璃姑娘,近日你還是不要隨意外出了。”
安澤林朗聲囑咐道,順手拍了拍身上沾染的霜雪。
“嗯。”
琉璃頷首,下意識地也往自己身上瞧。
她被護得很好,衣物整齊熨帖,不由對安澤林抱之一笑。
兩人目光對視,皆有些羞澀地垂下。
“安道長!”
突然,一道粗糲地男聲從身後打破兩人略有些曖昧的氛圍。
兩人回首,只見一位着蒼黃色茂竹暗紋直綴、腰墜寶玉的中年男子朝他們奔來,身後跟着兩名黑衣家丁,再往後停駐着一架兩騎馬車。
看幾人的衣着派頭,當是大戶人家。
“劉管家,何事如此匆忙?”
原來是洛河鎮首富潘家的管家,與安澤林有過幾面之緣,他迎上前去問好。
“可算是盼着你了,安道長。”
劉管家小跑至他跟前,抹了把額前褶皺上的汗珠,年邁的嗓音透着急切,像是有什麼了不得、石破天驚的大事情。
“沒事,您慢慢說。”
安澤林不覺也眉宇微凝,探了眼他們的來路,並無異常。
“哎呀!”
劉管家長嘆一聲,更像是憤慨般宣洩道,“誰能想到,我們家大少夫人是個妖呢!”
話一出口,安澤林、琉璃皆驚。
即便兩人初到洛河鎮不及百日,可潘家的名頭,也是耳熟能詳的。
潘家乃洛河鎮首富,這洛河大街上有三分之一的鋪面都是潘家的。
其家主潘老爺生前是洛河鎮十里八鄉出了名的大善人,不僅鋪租合理、善待佃戶,還時常開棚布施,救濟難民。
只可惜潘老爺在半月前因病身故了,下有兩子,一嫡一庶。
嫡長子潘明賀,深得潘老爺真傳,不僅相貌堂堂、才學出眾,還心懷一顆仁心、善待百姓。
庶子潘明揚,據傳深諳算法之道,一直幫忙經營家業,口碑亦不錯。
潘家大少夫人,也就是潘明賀的妻子潘楊氏更是以貌美心善出名,潘家的布施棚里,時常能看到她的身影。
對於潘楊氏,琉璃有過一面之緣,自她來到洛河鎮起,就不斷有鎮民將她與其作對比。說是這洛河鎮百年難出的美女,這一下便來了倆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