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間門口圍滿了侍女的廂房,似真是頭牌晚笙的香閨。
這些“慾念”不同於“妄念”,有好有壞,色彩斑斕。
愈是品性高潔之人,“慾念”之色便愈是淡雅,反之則愈是稠深。
就如眼下飄浮的“慾念”之色,皆稠深渾濁。
“難道?”
琉璃似猜到什麼,猶疑發聲。
“沒錯。”
安澤林肯定道,“這隻妖是在吸食人類的情感。”
第44章
春風不度玉人窗
琉璃怔然。
妖之所以禍害人類,是因為它們能從人類身上獲取某種能快速提高他們修鍊的東西,比如心、腎、肝臟、血肉等。
大部分妖需要的皆是人類軀體的部分,只有極有靈性的妖,才會以吸食人類的情感提升修為。
很快,漏刻還未過半,就有陸續有小廝上台掛牌子,這牌子上寫的就是在座賓客對的下聯。
像什麼“朱顏未展鬢華霜”、“求而不得淚縱橫”、“征戰沙場君未歸”.....
。
勉強又做作。
看得琉璃想笑。
不過這種場合,似也不能要求太高。
突然一縷精純的紅色“慾念”在縷縷污濁的“慾念”中格外顯眼,兩人都被這鮮艷“慾念”吸引,往它的根源尋去,發現它出自醉香樓二樓的一個雅間。
正巧有小廝掀開門帘從雅間遞牌子出來,這抹“慾念”也跟着鑽出了房間。
衣着不凡的小廝,捧着寫有詩句的木牌一路小跑,穿過長長的門廊、快步躍下步梯、跳上舞台,將木牌掛在已被掛得滿滿當當的架子最底處。
恰巧掛上去的那刻,漏刻停止。
琉璃與安澤林屏息,仔細瞧着牌子上寫的下聯——春風不度玉人窗。
最是人間斷腸處,春風不度玉人窗。
玉人指美人,春風不度示意無人欣賞。
敢問在這醉香樓,有什麼比是美人而無人垂憐更令人傷心的呢?
“好詩。”
安澤林不由出聲,兩人隨即對望一眼,僅一眼,默契地商量好他們接下來各自的行動。
漏刻結束,方才拉客的老鴇搖着團扇,撐着笑臉、大剌剌邁上了台,對架子上的每句對詩進行賞鑒。
無非就是念一句,誇一句,碰上好的、有權勢之人作的,便仰起頭,對着晚笙閨閣所在的位置一頓插科打諢。
表面看似勸說完笙,實則是為了討好對詩的權貴。
藉著台下眾人的起鬨的間隙,安澤林抬腳去了二樓的雅間,藉著進錯隔間的空當,想一探究竟。
而另一頭,琉璃仗着女子身量不高、不易引人注意,乾脆擦着情緒高漲的人群,直接去了晚笙所在廂房的六樓,想看有沒有機會趁亂潛伏進去。
雖沒了靈力,幾張隱身符她還是有的。
樓下鑒詩鑒得熱火朝天,樓上也沒閑着。
老鴇每念一句,便有丫鬟守在晚笙閨房門口謄抄一句,送進去。
“哎喲,這句真是笑壞我了,‘心有晚笙求不得’,這個爛筆杆子,怕是姑娘的名字已是他學過最難的字了吧。”
“哈哈,還真是,上個月的對詩,我好像也看見他了,也是這幾個字。”
守在門口的兩位侍女互相調侃着,笑得花枝亂顫,清涼的穿着勾勒出她們妖嬈的身姿。
琉璃躲在暗處,甚至都能從兩人慣有的動作里猜出她們分別是由哪種動物修鍊成的妖。
趁着其中一位進去送詩的間隙,琉璃一個側身,也跟着閃了進去。
與房外的熱鬧不同,屋裡靜悄悄的,晚笙側卧在貴妃榻上,凝神吸着各色的“慾念”。
這還是琉璃頭一回這般近距離地見晚笙,不,準確來說是潘楊氏,比上回只見個帷帽下的鼻尖更為驚艷,不由對她的美貌倒吸一口涼氣。
先不論她驚艷絕塵的五官,單單就她的皮膚,用“冰肌玉骨”來形容都有失偏頗,她的皮膚上擁有一種比“冰”、“玉”更加美麗的光澤,像是白瓷上最完美的那層釉,美得晃眼。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美人半寐,眉宇深凝。
許是這“慾念”過於渾濁,感受並不好。
不覺中,琉璃朝前湊近了些,無意間瞥見貴妃榻旁的矮桌上放着一張揉皺的紙,認清上面的字眼,她不由凝眉。
很快一道鮮亮的紅色飄來,吸引了她的注意,這抹紅夾雜滿在屋龐雜的“慾念”格外顯眼,之後緩緩游進晚笙的體內。
晚笙這才猛地睜開美眸。
睜眼的瞬間正好對着琉璃的方向,嚇了琉璃一個機靈。
她忙輕手輕腳地往屏風後的百寶閣旁藏了藏,這時安澤林的傳音符驟然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