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一默,眾人皆驚異不已。
琉璃也隨之愣在原地,不過令她震驚的不是他突如其來的靈力大漲,而是那一句為了故意炸他而得到的“不信”。
琉璃的指腹在木簪上僅存的琉璃珠上反覆摩挲,拿不准他到底為何這般說。
隱在人群中的安澤林也霎時醒悟過來,認真觀察着當下的局勢。
“你胡說,你....分明見過她的魔身!”
被強大的靈力壓得喘不過氣,可就像是置氣般,衛影非要在這件事上爭個高低,明明一開始這只是個引誘銜珏上當的託詞。
“你還真是沉不住氣啊。”
“玄策。”
銜珏淡然發嗓,卻因暴露出操控衛影的真身,讓整個地牢的氣氛崩到最緊。
那日西山,只有玄策才看過琉璃的魔身。
玄策這回可謂是不打自招。
下一瞬,銜珏一個瞬移,閃現到無極宗弟子之中,對着偽裝成無極宗弟子的玄策就是一掌,他被直直打得釘在銅壁上,又落下。
方才被擊中的銅壁留下一個人形凹陷。
“衛師兄!”
一名無極宗弟子呼喚,衛影整個昏了過去。
那些方才還在捂着傷處喊疼的弟子,忙不跌爬起來站在銜珏身後對無極宗道袍的玄策嚴陣以待。
安澤林神情一凜,回想起方才的情形,意識到自己與其他無極宗弟子因是中了他的通識之術,才會隨他如此狂妄粗魯、不顧是非地針對琉璃等人。
心下悔意頓生。
“魔又如何?”
銜珏對着玄策道。
他的嗓音亦如往常般波瀾無驚,像是在反問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可落在琉璃耳里,卻如平靜的海面霎時引起山呼海嘯,她的心臟開始不由自主地猛烈跳動,方才那支欲被她丟棄的木簪,如今緊緊地攥在她的手心。
“我們無極宗的律法里有哪條戒律規定,魔就一定該殺?”
他繼續道。
看似平淡的反問宛如利劍出鞘,正中在場所有人的靶心。
無極宗只有一條律法規定——妖魔,凡殘害百姓者,格殺勿論。
“那你就那麼肯定她未曾作亂、禍害他人?”
玄策的反駁針鋒相對,他趁着對方思索的間隙,一個掙力,掙脫桎梏,在空中旋了個跟頭,緩緩對着銜珏直起身來。
銜珏卻眼眸一頓,許多個明艷的身影在他靈台一閃而過。
西山那日,她以劍挾他,不過不忍同伴遭難;求雨前夕,她以命相挾,不過爭一身清白;求雨當日,她願以死明志,留真相於無極宗;穀雨火化那日,她不惜下跪只為替他求一個無悔。
此等不懼生死、不畏強敵、敢愛敢恨的奇女子,縱使是魔,他銜珏也護定了。
“我信她。”
“無論她是人是魔,我都、護定了。”
銜珏堅定的嗓音在空曠的地牢久久回蕩,掌心運起強烈的明黃靈力,看樣子是要在此與玄策一決高下。
“你當真閉目塞聽....”
玄策被銜珏逼至牆角,自知不敵,嗓音帶着抖。
“這琉璃姑娘到底是不是魔啊?”
“先別提琉璃了,這衛影可是玄策,今日先活着吧。”
“有銜珏師叔呢!我覺得琉璃姑娘不是,連師叔都這麼護她...”
四周人語漸起,琉璃卻陷在原地,感覺她的世界驟然陷入一片沉寂。
“砰”地一聲。
蒼穹墜落、山體塌陷、地谷乍裂、海嘯龍吟。
琉璃顱內的世界仿若在瞬間坍塌。
在一片混沌蒼茫、寂寥無聲當中,一道刺眼的暖光徑直射入。
接着混沌裂開縫隙,光芒擴展、席捲大地。
霎時萬物歸位、草木復蘇。
匍匐鳥兒長出翅膀,斷壁殘垣開出鮮艷的花。
他,信她。
一個她從來沒指望過得人,一個見過她的魔身仍對她深信不疑的人。
霎時,她的心彷彿又活了過來。
“潘楊氏!醒醒啊!”
沉寂的地牢里,綠意的呼喚聲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顧不了太多,琉璃轉身上前查看,只見潘楊氏已陷入昏厥、不省人事。
探靈,發現她的心脈竟有了放緩的趨勢。
“堅持住啊!”
琉璃的嗓音帶着抖。
她立即運靈,艷紅的靈力源源不斷地輸入潘楊氏的體內,可她的身體卻像是漏了一樣,根本聚不住靈力。
“你自己救回的孩童,可要自己安置好!我才不會幫你。”
見面前的潘楊氏毫無反應,琉璃拿話激她,卻先落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