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是她自嫁入潘府以來,頭回這般拋頭露面。
“你是我從洛河大街上撿回的、被嫂嫂發賣的孤女,若非我瞧你可憐,你現在還不知在哪個窯子里蹉跎此生呢!”
晚笙偏柔的嗓音帶着股子狠勁兒,一字一句扎進苗翠兒的心裡。
往事撲面而來,苗翠兒陷入巨大的震驚當中。
她在遇見晚笙的當日,原是要被她嫂嫂賣進窯子里換錢的。
她被拖拽着哭着走在洛河大街上,怎麼掙扎都逃脫不了束縛她的麻繩。
她知道窯子是個什麼地方,進去時還是個人,出來便是一具面目全非的屍首,那根本就是個吃人的地界兒。
可她能有什麼辦法,父母都在災荒中餓死,好不容易來了洛河鎮,兄嫂又急需一筆落戶費安家。
人生地不熟,她嫁人嫁不出價,只能賣到窯子里。
就在她覺得此生都將無望時,一個戴着幕籬的粉衣娘子攔住了她嫂嫂的去路。
買下她,也買下她剩餘的人生。
第56章
開棺驗屍
甚至就連她苗翠兒的名字都是她取的。
她說身為女子,縱使命賤,也要像青苗般堅韌、翠綠,活出屬於的自己的天地。
往事一幕幕劃過腦海,苗翠兒幡然醒悟。
一個宛如她再生父母、待她如親姐妹的女子,因着恐懼與貪婪,她這幾日都是做了些什麼啊?
她狠狠摘下腕間的鐲子,往地上一摔。
鐲子倒是結實,沒碎,只掉了些渣,便打着圈兒朝堂中央滾去。
接着苗翠兒朝着晚笙便是狠狠一磕,額前霎時鮮血橫流。
“夫人,我對不住您,我該死,我做了偽證、我騙了人!”
苗翠兒霎時哭得不能自已。
場下一片嘩然,想不到潘楊氏良善至此,不僅救了名來歷不明的女子,還不計前嫌收做貼身丫鬟;同時又為苗翠兒忘恩負義的惡行感到氣憤。
“苗翠兒!”
潘夫人一聲大喊,脅迫之意呼之欲出。
卻引得祝楠石一計飛眼,他用靈力暫時封了她的喉嚨,她便頃刻間什麼也說不出了,捂着脖子倒在了地上。
“母親!”
潘明揚扶着潘夫人大喚,惡狠狠地瞪着苗翠兒。
“那事實是如何?現在說出口,諒你悔悟,饒你責罰。”
祝楠石肅穆的嗓音響徹正堂。
“多謝道長。”
苗翠兒抬起滿是鮮血的臉,字字泣血。
“奴婢確實數次撞見少夫人在廚房裡給老爺的湯水裡下毒,但奴婢只看到是一種白色粉末,並不知為何物。”
“那之前是何人告訴你,她下得是毒藥?”
祝楠石嗓音嚴肅,順着線索繼續追問。
苗翠兒怯生生地瞧了眼立在旁側怒目而視的潘夫人母子,又瞅了眼拿着幕籬、咬着唇瓣、面色蒼白的晚笙,像是下定某種決心般,定了定心神道。
“起初,是因為夫人被傳為妖後,潘府從夫人房裡搜出了一瓶劇毒龍骨粉,加上先前潘老爺臨終時,遍尋名醫而不得解,府內一時謠言四起,我便開始懷疑起自己的所見所聞,一時亂了心智,六神無主,便悄悄將這件事稟了劉管家。”
“誰成想劉管家不分青紅皂白、勃然大怒,當即便將夫人認定為謀害潘老爺的兇手。先前我是不願意承認此事的,二少爺便命人捆了我打我,打到我承認、肯出堂作證。”
苗翠兒對着祝楠石又是一磕,懇切之情溢於言表。
“道長明鑒,奴婢所呈,皆是一面之詞,以此定罪,實屬空穴來風。”
“況且夫人良善,不僅樂善好施、救無數百姓於饑寒,還是奴婢的再生父母,望道長明察秋毫。”
話一出口,圍觀的群眾皆唏噓不已,回想起潘楊氏在洛河鎮所行的種種善舉,皆為其感到不公。
“去歲酷寒,若非少夫人施藥,我家稚兒早一命嗚呼,妖如何會救人?簡直荒唐。”
“一面之詞就定罪,未免太草率了些。”
“請求翻案重審!”
許是晚笙在洛河鎮的諸多善舉終是此刻得到回報,輿論一邊倒地向她傾斜。
琉璃由衷地為晚笙感到高興,卻從她微凝的眉宇中探查不到絲毫喜悅,有的只是漫無邊際的厭倦與憊怠。
“苗翠兒,你睜眼看看這裡是什麼地方?竟敢睜眼說瞎話!”
見髒水潑到自己身上,潘明揚勃然大怒。
“奴婢未曾說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