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不由渾身抖了激靈,視線一掃,發現晚笙那個不爭氣的傢伙竟那麼輕易地就將潘明賀迎了進去。
就算情有可原,不得先賞他幾個大逼斗解解氣嗎?
女人太溫柔,就是不行。
琉璃長嘆一聲,靈力一掃,立即也隱身跟了進去。
只是她沒留意,身後一道雪色的身影也隨着她一併進去了。
此時的晚笙沒戴幕籬,外衣也褪了,只着一件素色的單衣,像是正準備歇息的樣子。
琉璃注意到她的唇色發白,顯然是體力透支了。
她雖然外表仍是少女的模樣,可實際上懷着八九個月的身孕,一舉一動都要比常人要艱難些。
晚笙迎他進來,卻沒有言語,只低垂着腦袋,沒什麼精神的樣子,為他斟了杯茶水。
兩名持劍的長隨被安排候在門外,半掩的房門裡,只有潘明賀與晚笙兩人。
潘明賀抬眸,視線緊跟着面前倒茶的女子,說不出來是什麼感覺。
這不見她還好,一見她,便像挪不開目光似的,所有的心思都被她的一舉一動所牽動着。
注意到她身子骨很瘦弱,穿得也不多,他竟有了想上前擁住她的衝動。
他狠狠撇下眼,硬着嗓子道。
“潘府此前冒犯了,在下知道無以為償,若今後姑娘有什麼需要潘某的地方,潘某必當舉全府之力。”
“啪”地一聲。
晚笙斟茶的細嘴白瓷壺一個沒拿穩,落在地上,摔得一響。
門口守着的兩人忙推門查看,全被潘明賀一計眼神擋了回去、退回屋外。
潘明賀走上前去想要扶她,卻見她單薄的雙肩微微顫動——她在哭。
“姑娘?”
潘明賀有些疑惑,回想了自己方才的行為,並無不妥之處。
晚笙緩緩抬頭,露出一雙瀲灧的桃眼,嗓音顫若蟬翼。
“潘公子,你我之間,如何落得此等境地?”
生生問得潘明賀一愣。
眼前不覺浮現出他們初識時,在醉香樓的包廂里,她也是為他斟了杯茶。
他透過茶水看她,說是驚鴻一瞥也不為過。
“其實,我該恨你的。”
晚笙背過身起、微微仰頭,生生將眼眶的淚水全部憋回去。
“可不知為何,恨不起來。”
她的嗓音很輕、很柔,像是漂浮在空氣里的塵埃般毫無分量、不帶任何攻擊。
可落在潘明賀的耳里,卻如撞進他的心口,一字一句宛如彎刀。
他不覺
用手捂着胸口,那裡像是在流血。
怎麼會這樣?
潘明賀不解,他怎麼會——心疼呢?
隱在暗處的琉璃握劍的手不由捏緊,連她都能感覺到晚笙的心碎。
相似的感覺穿越百年,她好像又回到孟青玉閉關前、那扇緊閉的銅壁前。
“你走吧,潘公子,你我再無瓜葛。”
晚笙倚着桌案,背對着潘明賀、不看他。
從琉璃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她下垂的視線落到擺在高几上的一盆吐蕊海棠上。
她一身素白、面無血色、身體孱弱,倒襯得那盆海棠越發生機勃勃、明艷動人。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有生命在溘逝,便有生命在盛放。
強烈的視覺衝擊令琉璃有種想落淚的衝動。
有時候,人就是這般可悲的物種,深情一世,耗盡一生,不過是在某個人的生命里留下那麼一道可有可無的印記。
可晚笙身後的潘明賀卻似乎並不打算就此離開,他想起昨夜琉璃無意的提點,有些憂心她的身體,壓着嗓音繼續道。
“我見姑娘起色不好,我認識位名醫,不知可否......”
“潘公子。”
晚笙的嗓音重了幾分,“我是妖,你也與我遞了休妻書,我們還是不要再有交集得好。”
她在趕他。
潘明賀愣愣地定在原地,有些無措,他向來麵皮薄,匆忙一揖。
“叨擾姑娘了,還望恕罪。”
說罷,他慌忙退出了房門,帶着兩名長隨逃也似的離了她的院子。
琉璃目光一凜,追了上去。
正好在無極宗的長廊旁追上了三人。
“這就走了?”
琉璃抱臂飛落於三人面前,正好擋住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