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琉璃卻沒有再選擇逃避,她堅定地朝藍瑩頷首。
“哼......”
藍瑩望着眼前女子同五百年前如出一轍的固執目光,不由冷笑了兩聲。
“白瑜啊,白瑜,我都不知該說你什麼好了。”
藍瑩很少直呼她從前的名諱,況且還是如此無可奈何的語氣。
琉璃不由抬眸,似是預感到她接下來說出的話不會好。
“都這麼久了,你難道還沒發現?銜珏根本就不是無憂子云游收來的弟子,他是孟青玉得道後下凡歷劫的肉。身。”
藍瑩略略撇眸,轉過身去,留下一個決絕的背影。
什麼?
銜珏是......孟青玉?
聽到的瞬間,琉璃下意識以為自己的靈耳識錯了。
銜珏怎麼會是孟青玉呢?
孟青玉不是飛升了嗎?
他早不在人界了,他永遠都不會回來了,他甚至都不再記得她了。
琉璃霎時塌陷在原地,只覺望着藍瑩的視線越發模糊,直到眼前化作一片晶瑩。
“無憂,你來告訴她。”
頂着琉璃難以置信的眸光,藍瑩甚至懶得解釋,乾脆將問題直接拋給了無憂子。
琉璃急不可耐地轉身,想向無憂子求證,卻被無憂子加大力度的療愈推了回去,示意她不要中斷。
興許連他也覺得這真相於她而言過於殘忍,他不知該如何面對她。
很快,無憂子如錦緞般華麗的嗓音夾着治癒系的靈力從她身後傳來。
“銜珏確實是孟青玉。”
“因着你五百年前假死脫身時欠了他一條命,他在飛升後受因果制約無法繼續修行,故而想要下凡還你一條命,之後兩不相欠。”
“奈何陰差陽錯把你認成了轉世,這才有了你們後來的事。”
兩不相欠。
琉璃默念着這個成語,只覺割肉剜心,感嘆這世上怎麼會有這般殘忍的成語。
她下意識捂着胸口,臉上流露出痛苦的表情。
往事一幕幕劃過腦海,從前那些莫名其妙的細節竟全都對上了。
她還真是個傻子。
一個自作多情的大傻子!
其實在最初相遇的那棵掛滿紅繩的桂樹下,銜珏便已告訴她了他此次前來的初衷,他說他想要還一個人的“情債”;
也難怪後來在白無雙的秘境里,他認出她從前對他說過的話,突然質疑起她的身份來;
再後來,他告訴她要還情債的人就是她的前世時,她就該引起警覺的,可她卻仍選擇閉目塞聽,一頭扎在心儀的錯覺里。
原來那些莫名熟悉的感覺,那些個似曾相識的瞬間,都是真的;
原來他早就知道一切了;
原來他多次捨命相救,不是因為對她特別、或是漸生好感,不過是想早日清償“命債”、回歸仙班罷了;
原來,他從未對她抱有一絲半毫的真情實意;
原來自始至終,前世今生,他都只是想再快些離開她。
熟悉的心絞痛時隔數百年再度襲來,疼得琉璃快要無法呼吸。
那些她以為花了近百年淡忘、已經褪卻的情感,竟在這個夜晚,又奇迹般地死灰復燃。
她還真是死性不改。
突然,她就冒出一個很可笑的想法——要是能摘掉自己的心就好了。
這人若沒了心,就可以不亂裝人了吧。
“情劫是每個修行之人的必經之劫,你也不必太過自責,孟青玉就是你命中的劫,你心裡有數便可,切不可再重蹈覆轍。”
見到琉璃如此痛苦,藍瑩也於心不忍,她指責的話里罕見地帶了關切。
“不會了,再也不會了。”
琉璃嗓音漠然,她垂下眼睫,嗓音飄虛,像是萬念俱灰後的大徹大悟。
“你們出魔界的事情就交給無憂,最好就在今晚。”
藍瑩交待完一切,便霎時隱匿得無影無蹤。
空寂的結界里只余給琉璃療傷的無憂子。
沒有人比他更懂這種愛而不得、守望絕望之感,意識到琉璃心神不定、無法養氣,他安慰道,“勞神傷身,閉目養神也好。”
可琉璃閉上眼,卻如何都靜不下心。
“師叔,你還有‘絕情散’嗎?”
琉璃毫無血色的唇邊彎起一抹嘲弄的弧度。
“沒有了,千年只得了給孟青玉的那一粒。”
無憂子的嗓音透着軟,他想儘可能地令她好受些。
可琉璃卻不知想起了什麼,竟不由自主地痴笑了起來,她說了句無憂子聽不懂的話。
“這麼解千愁的寶貝,潘明賀還真是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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