銜珏收回視線，心裡卻開始盤算着。
如今玄靈宗寶物失竊，玄靈宗結界必定加強戒備，可謂插翅難逃，不過他只要再想辦法在這裡待上半日，他便會被喚回五百年後，消失地無影無蹤。
可剛至破曉，他的如意算盤便落了個空。
一道極為攝魂的笛音鑽入他的耳畔，震得他頭骨欲裂。
她們認準了他未逃出去，正在逼他就範。
迫不得已，他只得趁着黎明時的昏暗逃出祭壇附近，一個勁兒地往笛音稀薄處鑽。
鬥智斗勇了數個時辰，可奈何對方早已布下了天羅地網，四處修士皆嚴陣以待。
一旦他泄露的蹤跡，雖能負隅頑抗一陣，可在毫無援力與後手的情況，被生擒乃至擊斃也是早晚的事。
可他身死可歸天，可長生戩的去處便愈發難覓了。
最後關頭，他仍是不得不啟用了追魂燈。
啟動追魂燈需要運靈，一旦運靈便會暴漏蹤跡，甚至將禍端引至被追魂之人，不到萬不得已，銜珏本不想動用。
可持器的幾名高階玄靈宗侍女似是有所察覺，不斷地朝他的藏身之處逼近，眼見鋒利的長劍就要落到他隱身的頭頂。
堅定心神，一道微弱的靈光在幾人眼前閃過。
“就在此處！”
“對方隱身了！”
搜尋的侍女眼疾手快地落劍，卻撲了個空。
眾人慌忙傳音於指揮的長老—
—那賊人確實沒有沒有逃離玄靈宗。
藍衣長老氣息略粗，銳利的眸色里透着一股狠，她持劍而出，對隨從朗聲道。
“跟我來！”
這頭，銜珏現身於一片蒼翠的碧林之中，追魂到了當時的還是孩童的白瑜。
倒不是他想加禍於她，而是過遠的距離，傳輸時間長，他躲閃不及。
如今他在玄靈宗，只識得她。
他撇眸四顧，只見這裡天高雲闊、鳥語花香、映目是一片一望無際的花海，美得不像樣子。
銜珏似乎都不用探靈，便知這裡必是一處秘境。
以白瑜的身份，如今玄靈宗出了亂子，她該是被特意保護到這裡的。
第112章
白瑜的夢境
銜珏微微仰頭，視線越過半人高的花海，便見到了正側卧在搖床上的粉衣少女。
她一身粉白留仙裙，面白如玉，正以手枕面，睡得正香，周圍有彩蝶翩躚環繞。
銜珏心知男女大防，他本該迴避，可一想到是白瑜兒時的模樣，他便忍不住地想要悄悄去看一眼。
就一眼。
他的腳步甚至先於他的思慮朝少女靠近。
然而就在他穿過環繞少女的花海時，也不知怎地，小白瑜竟兀自醒了過來。
她半坐起來，半睜着眼，望着眼前驟然出現的陌生男子，眼神有些驚異，然而更多的卻是怔然。
銜珏下意識想躲，卻猛然發現自己如今仍是十二歲的孟青玉模樣。
他猛然憶起琉璃曾對綠意說出過的荒唐夢境，也是白瑜與孟青玉最初的羈絆——孟青玉曾出現在白瑜的夢裡，並告訴她，他在百年後將得道飛升。
之後，年少的白瑜出於對得道飛升的渴望，在數年後偶遇孟青玉時，對其一眼萬年、窮追不捨。
原來，那個在銜珏看來頗為勉強、自圓其說的誑語，並不是撒謊；而那個令白瑜執着了半生的念想，也不是夢境。
一切的因果與端倪皆是由此而起。
霎時，銜珏便宛如雷擊般定在原處。
一個令他神智發昏的念頭使勁兒衝擊着他的靈台——若一切的一切皆由此而起，他是否可以就此改變所有人的命運？
若是白瑜沒有對他一見傾心、糾葛三年，他便不會入世下山，與其結為夫妻；
若是白瑜沒有修復內丹，她的本命星沒有亮起，玄靈宗也不會因欺瞞化印而被全宗覆滅；
白瑜會依舊是名逍遙快活的玄靈宗女修士，浪跡天涯、行俠仗義；而他躲過了情劫，興許便能更早地得道飛升，領悟達摩心法，統領天界。
似乎只要他們不相遇、不相愛，這世間所有的人便都能得到祝福。
可真的是這樣嗎？
只要選擇捨棄心中的情義，所有人都能輕鬆得到完滿的結局。
恍惚間，無患子那張蒼邁的面龐浮現在他靈台。
千年前，他親手將心愛之人繩之以法、鎮壓在鎖妖塔之內。
他以為摒棄人性，便能永遠站在光明的一方。
然而千年後，他期望成真，已然站在了人界宗門的最頂端，可為何面對曾經的愛人，卻在頃刻間情願修為盡廢、再度輪迴。
“青玉，前路萬般難，不忘慰此心。”
無患子的嗓音回蕩在他耳邊，成為壓倒自己理智的最後一根稻草。
興許他的猜想都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