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必帶到,也望阿普珍重。”
綠意笑着頷首,施禮後轉身離去。
崔普望着那抹逐漸遠去的淡綠身影,不知怎地,心就像陷了一塊似的,空落落的。
他明明很清楚,他對她只有道友之間的相扶之情,並無兒女私情。
可這些日子下來,她總喜歡跟在他身後亦步亦趨,雖笨拙,卻也格外用心。
這跟着、跟着,他竟也習慣起來。
習慣替她收拾好弄亂的藥材;習慣最先嘗她做的蒸糕;習慣她在他身旁打瞌睡;習慣她軟綿綿的嗓音與道不盡的的嘮叨。
突然,遠處那抹淡綠色的身影停下了腳步,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 ,緊接着崔普便收到這樣一條傳音。
“對了,崔道友,你的傷才痊癒,醫師也說了,不能勞神,早上你就多睡睡吧。”
“來日方長,等身體恢復全了,再修鍊也不遲。”
依舊是那道軟軟的嗓音,卻霎時令崔普的眼眶泛了紅。
再一抬眸,眼前那抹淡綠的身影早拐入轉角,消失不見。
他突然就明白了,為何自昨夜他得知他們要離開後,心口便一直堵着。
因為,他也在,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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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是天剛亮,銜珏三人便默默上了路。
一方面,是銜珏不喜儀式的繁瑣;另一方面也是因為捫心有愧。
因為數日前的那場無極宗大劫,他們便是破開鎖妖塔的元兇,即便後來受到無患子不予追究的處置結果,可這無極宗上上下下也不免對他們留有怨氣。
尤其是連年。
這新仇舊怨,摞的得快一仗高了,還不如知會後,悄然離去得好。
只是這回,琉璃明顯感受到綠意有些訕訕。
“怎麼了?之前不是還巴不得快點離開無極宗的嗎?”
御劍穿梭於縹緲的雲流里,琉璃悄悄傳音與綠意。
“沒什麼......就是待久了,有些捨不得。”
綠意別開琉璃審視的眸子,面色有些發白。
“得了吧!就你,還騙得過我?”
“不就是鐘意人家崔普嘛~~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琉璃嘴碎,一個勁兒地揶揄道。
“哼~~”
綠意冷哼一聲,想起崔普對她深埋心底的愛意,眼前這貨根本啥也不懂。
“你就好好守着你的青玉哥哥吧。”
打蛇打三寸,琉璃吃癟,被一句話輕鬆堵死。
她本來還想下意識反駁他是銜珏,不是孟青玉,卻又想起昨晚的事,面頰一紅,霎時便沒了言語,只得望天裝死。
然而就在三人奔馳趕往御劍山莊所在的清河郡時,與之相反路徑的一隊人馬,卻用一道拜帖叩開了無極宗的大門。
經過整整一日夜的奔波,三人終是趕在正午前抵達了清河郡,這裡是皓雲氏的管轄範圍。
祝楠石所掌管的御劍山莊,也是整個清河郡,除皓雲氏外,排行第二的世家大族。
三人一近市井,便改御劍為步行。
很明顯,清河郡的街市要比洛河鎮繁華得多。
不僅檔口鋪面規整氣派、往來行人衣着光鮮,就連茶樓拉客的小二都舌燦蓮花,將本着急趕路、不欲落腳的三人迎入樓內就坐。
“清河群當真富貴迷人眼。”
綠意捧着輕薄如紙的白瓷茶碗,眼眸晶亮,碗底的淡黃茶湯里露出一尾鮮紅的錦鯉浮雕。
茶樓內紅木裝飾鏤空雕花、桌案器皿描金釉玉、琉璃珠玉串成的隔帳,一動一響。
每一處都精緻到骨子裡。
即便挑剔如琉璃,也不由頷首默認,卻注意如今並非佳節,可每間商鋪的門口都高高掛起了紅燈籠,像是有什麼喜事將近似的。
“各位客官有所不知,再有七日便是我清河郡御劍山莊家主的新婚大典。”
上菜的小二還不忘講兩句風土人情。
“可是原無極宗弟子祝楠石?”
琉璃心下一驚,連聲發問。
“聽聞家主從前確實曾在無極宗修鍊過。”
小二含眉垂首、答得小心,卻一石驚起琉璃心底的千層浪。
這才半載不見,祝楠石那廝就要成親了?
她甚至還清楚地記着他在睡夢中驚醒後,滿府尋找那位藍衣女子的驚慌模樣。
況且去歲年末,御劍山莊不還出了件大事嗎?
“敢問結親者何許人也?”
一貫沉默的銜珏放下茶盞,竟先一步問出了聲。
“回客官,乃江都司南氏主家長女司南弱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