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眸色泛紅,大有拚死一搏之勢。
可出乎意料的是,一向敏捷的銜珏,並未有絲毫閃躲,只愣愣受着,像是似有所悟,又痛苦萬分。
“憑什麼白瑜就得死在過去,而你卻能再覓佳人?!”
隨着琉璃的詰問,劍光沒入銜珏的頸脖,鮮血順流而下,浸沒他的領口、衣襟。
“那你呢!”
銜珏終是抬手握住琉璃再欲深入的劍鋒,憤懣出聲,“你與皓雲澤林就不是再澤良人?”
“從頭至尾,我都是在利用他!”
被激怒的琉璃不假思索、脫口而出。
卻令銜珏的眸色在瞬間亮起,心下燃起不可名狀的喜悅。
“絕無一點情誼?”
依舊是張冷臉,不帶絲毫的情感的質問。
銜珏握着琉璃劍鋒的力道加大。
“絕無!”
琉璃十分肯定,話已出口,卻又覺不對,忙抽劍回身道,“干你何事!”
銜珏微微偏過頭,染血的側顏在宛如嗜血的暗夜白蓮,瑰麗無比。
他掌心運靈,療愈頸間,乍起的靈光掩飾他微微翹起的唇角。
許是發了一通脾氣,又見人還被自己刺傷了,琉璃也氣消,甚至有些愧上心頭。
她長嘆了口氣道。
“罷了,今後,我會與你保持距離的。”
說完便想走。
“慢着。”
銜珏回首留人,“跟我去個地方。”
“我不!”
琉璃脫口而出。
憑什麼他說什麼她就要做什麼?
她就不是任他擺布的散修琉璃了!
琉璃雖這麼想,可下一瞬還是被他拽入傳輸陣,再一睜眼,眼前竟出現了一方陌生的凡間小院。
雖外表質樸,卻見門口掛着“李府”的牌匾,不難推斷出此戶家境殷實,在當地頗有些威望。
“這是哪兒?”
琉璃探靈一番,發現並無異常,甚至她並未來過。
銜珏略略回首,神色頗具些深意,卻並未言明,只對琉璃道了聲。
“進去看看,興許會遇見故人。”
最煩被賣關子,可卻又奈何不了眼前之人,琉璃瞥了他一眼,大步邁向院落,利用術法直接穿牆而入。
已是深夜,庭院深深,三進的院子只有東廂房一處亮堂,門口守着提燈的小廝。
琉璃湊近,只見東廂房內一對面目和善的夫妻並肩倚在榻上,望着塌中央穿戴嚴實的嬰兒低聲私語,眼神是掩不住的期許與幸福。
是世間最平凡溫情的一家剪影。
只是琉璃的心中卻傳來別樣的震動,只因那嬰孩正是銜珏口中的故人——穀雨。
他轉世了,卻從前世一心向道的孤子,托生到親緣深厚之家。
不像問道,倒像是想償了塵世情緣。
琉璃的第一個反應便是立即將此消息告知花色,可她的傳音符還未點亮,卻又默然收了回去。
“走吧。”
琉璃甚至沒來得及看清穀雨熟睡中的眉眼,便輕聲催促着銜珏離開。
“為何不告知花色姑娘?”
離開的路上,銜珏在身後追問道。
琉璃的唇角浮出一絲苦笑,她反問道。
“既是朝不保夕之人,又何苦徒增牽挂?”
霎時,銜珏便如腳底生釘般釘在原地。
察覺到身後之人並未跟上,琉璃下意識回首,卻對上銜珏怔然泛紅的眼眸。
所以,這也是她一直推開他的緣由?
兩人對視,明明什麼都沒說,卻又好似訴遍了這數百餘年的衷腸。
銜珏心中一直以來的困惑終是在這一刻塵埃落定。
離開前,琉璃給“穀雨”所在的院落下了一層厚厚的結界,可御妖魔,希冀能護他活到人界安寧。
可又覺不妥,結界隨着施術之人盛滅,若她活不到那一天呢?
“可否求你一事?”
如水的夜色里,琉璃眸色微垂,嗓音帶着懇求。
“不能。”
銜珏長身玉立、復得斬釘截鐵,“夙願當躬身踐之。”
他才不要替她了卻什麼夙願,他要她活着。
驚愕間,琉璃蔑然一笑,心中頓時化出無限悲涼。
“也是,你都是快回天上的人,如何管得了這凡間的事。”
這一聲悲嘆聽得銜珏心下一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