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風怔了一怔,啞聲道:“屬下……告退。”
華瑤仔細觀察他的神色,似乎能洞察他的內心:“你在想什麼?”
齊風道:“今、今夜……”
他的耳根泛紅,猶如秋日晚霞。
華瑤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室內格外安靜,甚至能聽見燭火燃燒的聲音。
華瑤認真道:“我對那種事毫無興趣,你不要多想。我和我的哥哥姐姐不一樣,你不要害怕,我不會傷害你,你可以走了。”
齊風行禮告退。他跨過門檻,又把房門關上了。
華瑤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她喝了一口茶水,忽然又想起來,她的哥哥姐姐曾經把他們身邊的奴僕“弄廢”了。
華瑤不知道“弄廢”是怎樣一種場景,不過,她親眼見過大皇子責罰屬下。
大皇子姓高陽,名東無,他是華瑤的大皇兄,比華瑤年長十二歲,朝臣說他是“劍眉星目,英武不凡”,華瑤只覺得他身上有一股肅殺之氣。他常年一副冷峻神色,對待屬下極為嚴苛。
東無在
宮裡懲罰奴僕,總是命令奴僕用長棍抽打手掌,打到血肉模糊的時候,東無才會恩准奴僕停下來。
華瑤記得,昭寧二十一年的六月初七,那一日是大梁朝的“芙蕖節”。芙蕖花開並蒂,同根生長的花朵相偎相依,因此,“芙蕖節”也是手足團圓的日子。
當天早晨,華瑤去東無的宮裡給他請安。
當時,東無坐在偏殿的寶座上,他氣定神閑,臉上沒有一絲表情,他的奴僕跪在地上,正在用木棍抽打自己。
華瑤才剛跨過門檻,鮮血濺上了她的衣袖。
華瑤嚇了一跳,往後退了兩步,東無竟然笑了一聲。他咬字極輕地念道:“皇妹。”
華瑤離他三丈遠:“我來給皇兄請安。”
東無倚靠着半邊扶手,命令她:“過來,皇妹。”
當年的華瑤只有十四歲,給她一百個膽子,她也不敢靠近東無。他身後的燈籠都是用人皮做出來的。她飛快地說完一句請安的話,隨便找了個借口,匆匆忙忙地逃離了大皇子的宮殿。
她心想,他若登基,必成暴君。
*
九月末的一個晦暗陰天,鞏城巡檢司再次發兵剿匪。
這一次出征,士兵人數增加了一倍,陸征作為巡檢司的通判,必須隨軍征戰。他心裡有千百個不願意,卻也只能遵守法令。
陸征極少騎馬,軍隊又在山路上行走,馬鞍不住地搖動顛簸,越顛越急,越顛越快。他抬袖掩面,快要吐出來了。
謝雲瀟與他並排同行。
謝雲瀟問了一聲:“陸大人,你的身體可有不適?”
山路兩旁的樹枝刮擦着陸征頭頂的盔甲,陸征抬起一隻手,抓住了頭頂的盔纓。他流着汗,喘着氣,斷斷續續道:“馬背顛簸,山路難行,咱們距離賊窩……還有幾里遠?”
“大約兩里。”謝雲瀟回答。
話雖這麼說,謝雲瀟的右手已經按住了腰間佩劍,隨時都能拔劍出鞘。他左手牽着韁繩,那繩子在他手中似是活的一般,任憑他差遣。
謝雲瀟所騎的那匹馬,也是涼州特產的汗血寶馬,千金難買,有價無市。這匹駿馬全身漆黑如墨,沒有一根雜毛,馬蹄踏在崎嶇山路上,迅疾如風,像是馳騁於廣闊平地之間。
陸征看得出神,耳邊“嗖”地一聲,傳來一陣異動。他渾身一抖,又有一支飛箭擦着他的臉側劃過去了。
此時此刻,風大天暗,潛伏在樹林里的盜匪紛紛跑了出來,他們在山丘上架起了一門大炮。
“賊……賊人。”陸征小聲指認道。
那些盜匪押來幾個青年,剝光他們的衣服,把他們的腦袋塞進炮筒,雙腳露在外頭。這種打法,謝雲瀟曾經在涼州的月門溝戰場上見過。
點燃炮火之後,炮筒里的人會被炸碎,五臟六腑漫天揮灑,斷肢殘骸墜地飄落,膽小的士兵看見這種慘狀,頓時喪失了士氣,只顧着逃跑,敵軍自然就獲勝了。
第16章 怎忍為人魚肉 反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