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地打坐,捏着手腕上的?一串佛珠,反反覆復地默念佛經,直到一把鐵禪杖輕敲他的?頭頂。
他睜開雙眼,見到自己的?師父,再往前看,華瑤站在一棵菩提樹下,雙手背後,要多老實?有多老實?。她的?侍衛共有十人,整整齊齊地環繞着她。
觀逸的?師父抬起禪杖,敲了敲地面。
華瑤輕咳一聲?,指天發誓道:“我?,華小瑤,在此鄭重?立誓,我?再也不敢在寺廟裡暗殺別人了!”
觀逸這才反應過來——今夜,華瑤之所以纏着觀逸,是為了讓她的?侍衛找到下手的?機會。
千鈞一髮之際,廂房內殺意陡現,觀逸的?師父適時現身?,又救了岳扶疏一命。師父從?不殺生,從?不動怒,只因華瑤一而再、再而三地刺殺岳扶疏,師父才會要求華瑤立誓,華瑤也果然是欺軟怕硬的?人,沒臉沒皮地當眾發下誓言。
觀逸不禁勸告道:“華小瑤施主,您何苦這樣煩擾自己,煩擾他人。您若放下仇恨,寬恕他一次,饒他一條生路,於您自身?也是一件功德。”
“華小瑤是我?的?大?名,”華瑤胡扯道,“在我?老家,誰叫了我?的?大?名,就是要跟我?打架。”
觀逸道:“出家人不可爭鬥。”
華瑤道:“我?明白,所以我?寬恕了你的?冒犯,可見我?是一個仁義的?人,但我?不能寬恕岳扶疏殺了我?的?親人,我?和他的?深仇大?恨,不共戴天!”
話剛說完,她一溜煙就跑遠了,生怕觀逸又啰啰嗦嗦地,說些廢話來煩她。
*
華瑤回?到廂房,謝雲瀟仍未就寢。
床前點了一盞明燈,謝雲瀟坐在床沿,隨意地翻看一沓信件,灼灼跳動的?火光照耀着他的?眉眼。他解開了外衣,僅穿着一件輕透的?薄衫,衣領也是將敞未敞。這場景之美,猶如夢裡春閨,縱是寒舍也蓬蓽生輝。
華瑤腳底生風,飛撲到他的?身?上,卻?被他輕輕地推開:“請殿下坐正。”
華瑤道:“不,我?偏要斜着坐。”
謝雲瀟道:“你擋住了燭光。”
華瑤強詞奪理:“不是我?擋住了燭光,是你坐得離蠟燭太遠。”
她才不管謝雲瀟還會找什麼借口,她攥着他的?衣袖,細瞧他手中的?信紙:“誰給你寫信了?”
“這是岳扶疏的?信,”謝雲瀟如實?道,“我?潛入他的?房間,搜查他的?包袱,拿走了他的?隨身?物品。”
華瑤十分驚訝:“什麼時候的?事?我?一點也沒察覺你的?蹤跡。”
謝雲瀟極輕地嘆了一口氣。
華瑤大?感不妙,只聽他道:“我?不知?道你對觀逸做了什麼,我?走到岳扶疏的?門前,只見觀逸面頰通紅,閉目垂首,盤膝打坐,而你站在不遠處……”
華瑤嚴肅道:“你誤會了,我?想?和他討論佛經,但他視我?如洪水猛獸,待我?十分冷淡。我?向來是知?趣之人,自然也不便多說,站得離他遠遠的?。”
“是嗎?”謝雲瀟一語道破她的?秉性?,“以我?之見,你頗為欣賞之人,多半不食人間煙火,待你越冷淡越好。”
華瑤也不等他講完,咬定道:“那不就是你自己嗎?”
第77章 珠沉玉殞 “但我捨不得你。”
謝雲瀟道:“我何曾待你冷淡。”
華瑤點了點頭:“確實,你待我熱情似火。”
她?就像膽大包天的登徒子,把謝雲瀟推倒在床上。今夜的經歷太過離奇,她?的思緒還有些混亂,她?趴在謝雲瀟的懷裡,靜靜地聽着他的心跳,他忽然念了一聲:“卿卿?”
華瑤道:“怎麼了?”
謝雲瀟反壓住她?,提醒道:“別?忘了你的正事。”
華瑤心念轉得極快:“我確實很忙,明日寅時,你叫我起床。”
她?抓起那一沓信件,一目十行地飛速瀏覽,邊看邊說:“奇怪,岳扶疏重傷卧床,講幾句話都費勁,肯定看不了這麼長的一封信。既然他猜到了我會追殺他,他為什麼會隨身攜帶密信?難道是為了坑我?”
她?感慨道:“好?他個岳扶疏,一肚子壞水。”
謝雲瀟道:“岳扶疏與?何近朱一文一武、一明一暗,欲置你於死地,也許何近朱接到了皇帝的密令,正如你奉命暗殺晉明。”
“比起我自己,我更擔心你,”華瑤的指尖探入他衣襟內畫圈,“你和我一起殺了晉明,皇帝對你的恨意更深了一層。皇帝殺我之前,肯定要先殺了你,你心裡害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