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瑤牽住謝雲瀟的衣袖。她的指尖熟練地探入他的袖口,摸到他的手背,像是?撫花弄玉一般,極為輕緩地摩挲了一會兒。
謝雲瀟不由得握緊她的手指。
華瑤的語聲依舊平穩:“涼州多的是?精兵強將,為什麼鎮國將軍只在涼州境內行?軍作戰?”
謝雲瀟聽出了華瑤的言外?之意。
華瑤希望鎮國將軍能與她合作。涼州軍營豪傑輩出,這些豪傑應該馳騁於更廣闊的天地,不再忍受朝廷的壓制。
謝雲瀟略低下?頭,靜默地看着華瑤。
華瑤對他笑了一下?,流轉的眼波如?同?一泓春水,投注在他一人身上。她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真誠,彷彿置身於洪荒之界、廣漠之間,獨獨只能望見他。
謝雲瀟心念一動。但他熟知她的本性,不能也不該被假象蒙蔽。
他放開她的手,與她談論公事:“涼州騎兵從不遠征,一是?因為涼州承擔不起遠征的開銷,二是?因為君臣不和,上下?猜忌,兵將不敢擅自作主?,更不敢越過邊境。”
華瑤感慨道:“難怪朝廷總是?拖欠涼州的軍餉。涼州沒錢了,就?發展不了軍隊,更別提遠征了。”
華瑤說?得輕鬆,但她的心裡還是?有些煩躁。她絕不會搜刮民脂民膏,那她應該如?何?籌集錢糧?
正如?謝雲瀟所言,錢糧是?軍隊的命脈所在。如?果?軍隊缺錢少糧,不止戰力會減弱,先前攻下?的地盤也會被敵人佔據,“收服中原六省”的目標又變得不可企及。
華瑤必須儘快攻佔秦州,再將涼州、岱州收為己用。她無力與朝廷抗衡,也無法憑藉一己之力剷除叛軍,她唯一的活路就?是?在夾縫中尋求生機。
華瑤沉思片刻,拐彎抹角道:“秦州是?富裕之地,每年的稅銀至少有一千萬兩。如?果?我把秦州據為己有,我就?能資助涼州的軍費了。”
謝雲瀟說?話的聲音更低了些:“我會派遣一批人馬,傳信給
父親。若他答應與你合作,他的威望比你更高,你難免陷入‘君弱臣強’的境地。若他不答應,你獨守秦州,更要謹慎防範四面八方的敵軍。”
華瑤點?了點?頭:“鎮國將軍的名聲太大了,朝野上下?都認為他是?忠臣義士。我倒不是?想讓他幫我造反,只是?想借用他的勢力,安身自保而已。”
謝雲瀟半信半疑:“是?嗎?”
華瑤撒謊也不臉紅。她氣定神閑道:“嗯,涼州人是?你的鄉親,鎮國將軍是?你的父親,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我不會強迫他們走上造反的路。”
謝雲瀟忽然牽起華瑤的手腕:“你曾經?說?過,夫妻之間就?應該無話不談。你不必試探我,有話不妨直說?。”
謝雲瀟這一番話出自真心,聽在華瑤的耳邊,卻又有另一層隱晦的意思。所謂的“夫妻之間就?應該無話不談”,不過是?她從前的信口胡言,此刻他重提這一句戲語,倒是?讓她落於下?風了。
她不懷好意地看他一眼:“怎麼,你想和我坦誠相待嗎?”
謝雲瀟並不答話。華瑤只見他的目光注視着自己,像是?能洞穿一切世事人情。她的心中沒來由地生出一絲妄念,這種煩躁的情緒,既是?由他而起,也該由他而滅。
華瑤極小聲道:“今天晚上,你陪我睡覺的時候,你不許穿衣服。我要你不着寸縷地躺在床上,然後我們……”
謝雲瀟身影一閃,悄無聲息地消失在華瑤的眼前。
華瑤怔了一怔,茫然地環顧四周,終於在一座木櫃的後方找到了謝雲瀟。他站在僻靜無人的角落裡,像是?遠離了凡塵俗世的紛擾。
華瑤有些惱怒,卻又不好發作,便佯裝一副平靜的樣子,緩步走到了謝雲瀟的身邊。
她為自己打?圓場:“我剛才是?在和你開玩笑,你不願意就?算了,我又不會把你怎麼樣,你為什麼要逃跑呢?”
謝雲瀟劍鞘一揮,挑開一張垂落的蛛網。
華瑤後知後覺地抬起頭,迎上他晦暗不明的目光。他竟然低聲問她:“我找到了一處隱蔽角落,方便你暢所欲言。你剛才說?,我不着寸縷地躺在你的床上,然後呢?我想聽你說?完。”
謝雲瀟的回答出乎華瑤的意料之外?。
謝雲瀟的性情向來是?冷若冰霜的,又因為他的武功登峰造極,這世間沒多少人敢在他的面前大放厥詞。依照華瑤對他的了解,他的臉皮比紙還薄,她隨便對他說?幾句葷話,他的耳尖就?會隱隱泛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