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瑤只問了一句:“江上起?了大風大浪,水師還能不能照常演習?”
“能!”戴士傑連忙回?答,“前?日?里,您派人傳過口諭,要來視察水師演習。卑職不敢有絲毫怠慢,早已布置妥當了。芝江水師是秦州東境最精銳的一支水師,經歷過不少?風浪,必定不會辜負您的期望。”
華瑤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那還等什麼??立刻演習吧。”
戴士傑彎下腰來,面朝華瑤行了個禮,方才退出了船艙,高聲發號施令。
此時此刻,這一間船艙之內,只有華瑤、謝雲瀟、戚飲冰、白?其姝四人。
除了華瑤是坐着的,其餘三人都站在一旁。華瑤調整了一下坐姿,既有幾分?閑適,又有幾分?懶散。
她撥弄着桌上的一隻茶盞,忽然發現茶蓋上寫?着一首名為《詠志》的七言律詩。這首詩是工整秀麗的小楷寫?就,墨跡還未乾透,落款為“鍾覺曉”,大概是個讀書人的名字。
白?其姝順着華瑤的目光,也看向?了杯蓋。她讀完那一首《詠志》,才說:“巧了,我認識‘鍾覺曉’。他是戴士傑的幕僚,年紀很輕,也才二十歲出頭,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多少?也算一位才子。據說他為戴士傑屢次獻策,保住了芝江一帶的港口,您要不要見他一面?”
華瑤卻?說:“不見。”
白?其姝有些意外。
戚飲冰附和道?:“二十多歲的幕僚,年紀輕,見識少?,沒個定性,多半不靠譜,公主?何必親自召見他。”
這是戚飲冰第一次站在華瑤的角度上說話。
華瑤有心捉弄她,故意嘆了一口氣?:“我的幕僚,大多是二十來歲的年輕人。金玉遐、沈希儀、白?其姝的年紀雖輕,卻?是我的肱骨之臣。”
戚
飲冰的神?色甚是尷尬。她突然想起?來,她自己也才二十二歲。她不自覺地瞥了一眼?華瑤。華瑤的文韜武略堪稱奇絕,許多文臣武將都願意追隨她,而她今年僅有十九歲。她風華正茂,確實是立功立業的大好時候。
戚飲冰走神?片刻,謝雲瀟從袖中取出一封信,遞給了戚飲冰。那信封用火漆封緘,蓋着一塊菱形印記,分?明是鎮國將軍的暗號。
謝雲瀟道?:“自從你來了秦州,父親很挂念你。我給父親寫?了家書,父親回?了兩封信,你我各有一封。”
戚飲冰看着他,遲疑道:“上一次,你派秋石送信,秋石被我攔下來了,父親沒收到你的消息。在那之後,你又派人往涼州跑了一趟?”
謝雲瀟承認道:“秋石違反軍令,我罰了他二十軍棍,另派了一隊人馬去涼州送信。父親的武功大不如前?,你我應當合力穩住涼州局勢,謹防秦州叛軍入侵涼州。”
謝雲瀟一向?冷靜,遇事也不慌不亂。但他的態度過於疏遠淡漠,不像是戚飲冰的弟弟,倒像是一位言簡意賅的幕僚。
沒辦法,謝雲瀟從小就是這樣一副生人勿近、熟人也勿近的脾氣。他是山巔之雪、雲頂之月,永遠不會落到地上,更不會沾染人間煙火氣?。
戚飲冰早就習慣了謝雲瀟的冷淡,也沒和謝雲瀟計較。她拆開信封,抽取一張薄透的紙箋,略讀一遍,臉上流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
“如何?”華瑤問道?,“鎮國將軍怎麼?說?”
戚飲冰順手點?了一盞燈,燒掉了這一封密信:“父親讓我留在秦州,輔佐公主?平定叛亂,重振朝廷的威名。信中也提到了軍餉……公主若是方便,可否請您……”
戚飲冰欲言又止。
華瑤已經窺破了玄機:“皇帝病重,不理朝政,武將與文官的衝突無法調和,文官勢力佔盡上風。內閣把持了財政大權,涼州的軍餉更微薄了。若不儘快填補錢糧的虧空,涼州百姓也會陷入水火之中。”
戚飲冰的太陽穴上青筋直跳。
華瑤的每一句話都是切中要害。
戚飲冰啞口無言。她張了張嘴,偏偏擠不出一個字。
太亂了,這世道?太亂了,內憂外患之下,大梁的根基彷彿搖搖欲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