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亦柔緊皺眉頭,片刻後?,她才問:“你是殿下身邊武功最高的侍衛,今夜殿下出?征,為什麼把你留在金蓮府?”
霍應升道:“殿下命令卑職保護您。”
姜亦柔道:“你對殿下忠心耿耿。”
霍應升道:“是。”
姜亦柔道:“北城到底發生了什麼,你帶我出?去看看吧,殿下命令我管理粥廠,賑濟災民,我看見黑煙從東北方冒出?來,粥廠就在那個地方,距離糧倉只有一里路程。你讀過兵書嗎?這裡頭是大有學問的,‘用兵之法,先謀為本,欲謀攻敵,先謀通糧’,賊兵夜襲金蓮府,分明是想劫掠糧草……”
霍應升打斷了她的話:“卑職明白?,請您放心,卑職會派人去探查糧倉。”
姜亦柔抬頭望天?,天?色黯淡無光。她笑着說:“你去探查,若有遺漏之處,殿下怪罪下來,你擔當得起?嗎?”
霍應升道:“卑職一力承擔,絕不拖累娘娘。”
他?這一句話說得微妙,姜亦柔眉梢微挑。她低着頭,默默看着他?,他?站起?身來,往後?退了一步。她向前走,腳踝一轉,跌入他?的懷裡。
他?一動不動,如山一般穩重,她雙眼盈盈地望着他?,他?道:“您越矩了。”
姜亦柔笑得諷刺:“哦?”
她一把掐住他?的衣領,對他?怒目而視。她疾言厲色:“殿下讓你保護我,沒讓你深夜闖入我的閨房,你究竟有何用意??簡直是想造反了!”
霍應升道:“想造反的人是您吧,您站直了,別動,卑職告退了,全當這事沒發生過。”
姜亦柔踮起?腳尖,在他?耳邊呢喃道:“東無的眼裡揉不進沙子,深更半夜,你走進這一座院子,與我相處了一刻鐘,東無豈能不懷疑你?水至清則無魚,不管你是活魚,還是死魚,你在東無身邊都?待不下去了……”
霍應升一把推開姜亦柔,姜亦柔跌坐在地上。她肩頭的披風掉落了,髮髻也?散開了。她不怒反笑:“你怕死,就只管自己逃命去吧。”
霍應升跪在她的面前,閉目養神,不言不語。他?不看她,也?不接她的話,宛如一座石像,她又嘲笑道:“你主子不會把最好?的東西賞給你,最好?的東西,你主子只會留着自己用,你還想要什麼?你的命都?不是自己的,只要你主子發落一句話,你也?會被千刀萬剮……”
姜亦柔向來是一副嬌柔恭順的模樣,說話輕聲細語,舉止溫文爾雅,但她現在面目猙獰,她犯了瘋病。
霍應升不該與她一般見識。他?如此勸服自己,忽然聽見一陣巨響,轟隆轟隆,聲浪震耳欲聾。
霍應升連忙轉身,望向遠方,爆燃的火光一霎衝天?,糧倉附近的堡壘已被炸毀,啟明軍穩佔上風。
又過了一會兒,暗探趕來報信:“啟明軍偷襲堡壘,點燃了炸藥引線,城裡有內應,至少上百人!”
姜亦柔嘆了一口氣:“殿下疑心深重,攻佔金蓮府之後?,殺光了金蓮府四品以上文武官員,司道府縣各處衙門的小官小吏都?嚇壞了。”
金蓮府的小官小吏原本是不敢背叛東無的,然而,他?們?親眼目睹自己的上司死狀凄慘,對東無的畏懼更深了一層,暗地裡投靠了華瑤。他?們?覺得,一來,歸順東無,只會死得又快又慘,歸順華瑤,大概還能壽終正寢;二來,東無的手段太過殘忍,臣民畏懼他?,逃離他?,他?的勢力必不長久;三來,御林軍的精銳部隊駐守金蓮府,對東無看似恭順,實則懈怠。啟明軍夜襲金蓮府,御林軍並?未全力抵抗。
丑時四刻,煙霧擴散開來,平民百姓都?驚醒了,全城陷入一片混亂,有人高喊道:“賊兵攻城了,放火了,快跑!!”
數十萬人在街巷中暴動,如潮水般湧向四面八方。
金蓮府公館的侍衛僅有四十人,公館周圍卻有數千人,有人放火焚燒公館,侍衛來不及潑水救火,公館燒起?了熊熊大火。
霍應升護送姜亦柔逃離了公館,他?們?二人身穿錦衣玉帶,自有一種貴氣。姜亦柔的頭上還戴着金釵,金燦燦的,分外耀眼。
混亂之中,有人趁火打劫,縱身撲向姜亦柔,霍應升拔劍出?鞘,又是一陣狂劈猛砍,頓時血流成河、屍積如山。
鮮血濺滿了姜亦柔的衣袖,她嫌臟似的,往一旁躲去,她聽見了尖叫聲、哭喊聲……還有啟明軍的號角聲。她抬頭一看
,隔着重重人影,她看見了一位英姿颯爽的將軍,身披黑鐵甲,手執紅纓槍,纓冠一掃,勢如破竹,那是啟明軍第一大將,秦三!
姜亦柔與秦三有過一面之緣。
十年前,秦三還是虞州一個官階低微的武官。
秦三護送驃騎將軍去京城述職,抵達京城的當日,天?光燦爛,陽光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