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周戎的座右銘一直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此刻卻足足掙扎了幾秒, 心一橫,說:“不太記得了。”
“……嗯?”司南呆住了:“你不是說他欺騙了你的感qíng么?”
周戎鄭重道:“但我現在有你了啊, 所以我的感qíng已經找到了寄託, 完全不再想過去的事qíng了。什麼年少輕狂都讓它見鬼去吧, 哥現在……”
“你這人怎麼這麼見異思遷呢?” 司南不滿道。
周戎被見異思遷四個字活生生塞住了喉嚨,表qíng就像連吞了四個石頭做的jī蛋, 半晌才委屈道:“組織拜託你講點道理好嗎小司同志, 十一年了!我連人家長什麼樣都不記得了啊!”
司南:“……”
“而且當年也只處了幾天,根本就沒什麼的好嗎。最後還欺騙我的感qíng把我給甩了, 簡直是恥rǔ的往事, 讓我們把這段回憶化作飛灰隨風而逝了吧……”
司南:“……”
司南的眼睛yīn森森眯了起來:“隨、風、而、逝。”
從周戎的角度看去, 司南眉眼呈現尾端上挑弧度,刀鋒般森寒無比,他立刻激靈靈打了個顫。
“你發誓真的隨風而逝了?”司南問。
周戎虔誠道:“我以我爹媽的名義……”
“令尊令堂還在人世么?”
“……”周戎無奈道:“我是受國家資助在福利院長大的,以院長的名義起誓行嗎。”
司南磨着後槽牙說:“你以人民政府的名義發誓我就信。”
周戎無奈, 只得舉起右手:“以人民政府的名義起誓, 我真的已經……”
他痛苦地閉上眼睛, 十秒鐘完全的靜默後,悲愴道:“不行,我說實話吧。有時候也會想一想……只是想一想!畢竟很慘痛的好嗎!”
司南有點滿意了,悻悻然躺了回去,皺着眉頭不知道在思索什麼。
周戎看他半天沒反應,以為自己總算熬過了這每個男人一生中都要經歷的難關, 偷偷鬆了口氣&ash;&ash;然而那口氣剛出來就沒能再吸回去。只見司南像是突然琢磨出什麼來似的,若有所思道:“那你現在算不算腳踩兩條船?”
周戎獃滯片刻,內心猶如被一群糙泥馬日了。
“啊!”他突然目視前方大聲道:“有喪屍!”
司南:“……”
“我打個喪屍,去去就回!”周戎箭一般衝出房間,連滾帶爬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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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sh;&ash;顯而易見是沒有喪屍的。深山老林本來就沒人,又是一年中最嚴寒的冬季,喪屍體內的水分都結成了冰,在這種緯度的山上連移動都困難。
周戎蹲在爐灶前做了點吃的,熱氣把玻璃窗蒸得朦朧不清。他隨手抹了把,從髒兮兮的毛玻璃中向外望去,不知什麼時候大雪已經飄下來了,鵝毛般一片片的,遠處山谷中河流泛出微渺的光,天地一片靜謐。
“我算腳踩兩條船么?”周戎下意識問自己。
他試圖回憶初戀時那個小Oga的臉,但確實已經在十一年鵝毛大雪般紛紛揚揚的記憶中混淆不清了。這些年來他從軍校畢業,出國維和、選進中央,然後遭遇挫折被下放進118,經歷過無數槍彈pào火和生離死別,記憶猶如一塊石板,被時光刻上了無數深深的刀痕。
十八歲那年青澀的往事雖然還在,但再次想起時,首先浮現在腦海中的已經不是那個特定的人,而是悠長渺遠又無可奈何的歲月感了。
這麼一想,其實司南某些方面和那個欺騙他感qíng的少年Oga有點像&ash;&ash;周戎琢磨着,抱臂站在廚房窗前,心不在焉望着漸漸銀裝素裹的世界。
聰明而略帶狡猾,意志力頑qiáng,心裡藏得住事,對目標有着非同一般的執着心,不達目的決不罷休。不過這也有可能是典型能gān大事的Oga的共同點。仔細一想的話,他們的長相可能也有點影影綽綽的相似呢。
周戎搖頭嘲笑自己,心說怎麼可能。他把爐灶的火熄了,小心灌滿他從雜物間里翻出來的老式熱水袋,上樓輕手輕腳進了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