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頭昏腦漲就對了(兩更合一)
桌案上,厚重的文書疊得很高。
饒是被這些文書遮擋着,徐簡也知道李邵在瞪他。
意料之中。
這些文書是他特意讓郎中選出來的,最能體現禮部日常政務事宜,有板有眼。
聖上那兒問起來,也能說得通。
畢竟,具體到每一件事情上,若有個變通,也得是在知曉基礎上來變通。
否則就成了天方夜譚。
而這些基礎,真正是枯燥且乏味。
誰來看都沒勁得很,連徐簡都得時不時按一按眉心,更別說靜不下心來的李邵了。
徐簡只當不知道李邵在想什麼,繼續一頁接一頁翻看。
好不容易,時近中午,李邵正要放下文書,卻見徐簡先站起身來。
他挑了挑眉,心說“難得”。
徐簡整了整衣擺袖口,與李邵道:“臣記得胡公公早上提過,殿下中午要進宮陪聖上用午膳吧?時辰差不多了,殿下莫要讓聖上久候。”
李邵確實要去御書房。
父皇再怎麼問他觀政體會,也比坐在這兒讓李邵舒坦些。
可他都沒急,徐簡急什麼?
心有感悟,李邵問:“你有約?”
“臣約了郡主,”徐簡實話實說,“就前頭那家麵館,簡單吃碗面。”
說完,徐簡一拱手,擡步往外頭走。
胡公公正好進來,迎面遇上,打了聲招呼後,又與李邵道:“輔國公人逢喜事精神爽。”
李邵哼了聲。
可不是爽快嗎?
走得都比平時快些,愣是看不出那腿有一點兒毛病。
“還沒成親呢。”李邵嘀咕了一句。
也就只是嘀咕而已。
婚都賜了。
千步廊近前,大中午的吃碗面,能有什麼得體不得體的?
多幾句話挑剔這事,別說父皇與皇祖母煩不煩,李邵就覺得挺煩的。
最煩的是,挑剔不得,還得給人道喜。
在他絞盡腦汁要面對父皇的考校時,徐簡能和沒過門的妻子高高興興吃面、喝麵湯。
如此一比較,李邵想,還不如坐在這兒對着一堆無趣文書,等徐簡回來酸他兩句呢。
當然,想想而已。
“走吧,”他道,“別叫父皇久候。”
另一廂,徐簡進了雅間。
林雲嫣已經到了,坐在桌邊撚着花生米。
紅衣全給撚了個乾淨,只余那白白胖胖的花生仁堆在面前,小山似的。
見徐簡來了,林雲嫣還把花生仁分成兩份,撥了一份到徐簡這側。
“郡主大方。”徐簡道。
林雲嫣聽他語氣,呵地笑了笑:“禮部不好待吧?”
徐簡坐下來,抿了口茶:“我不好待,他更不好待。”
這是大實話。
為何選擇從禮部開始觀政?
這問題聖上問過,誠意伯也問過。
徐簡答得有理有據。
禮部正好在準備恩科,科舉是朝廷根基。
一長串的場面話,句句在理。
聖上聽了連連點頭,自然不會反對。
誠意伯其實表達過擔憂。
事實上,林玙對徐簡陪着太子觀政這整個事情都擔心。
偏他們還先選了禮部。
禮部枯燥起來真的很枯燥,以太子的性情,上來就這麼壓着,未必能吃得消。
只是,徐簡拿定了主意,又頗有想法,林玙才沒有多說,只讓他悠着點來。
但其中最真實的緣由,徐簡和林雲嫣都清楚。
去六部其他衙門,就不能這麼“壓迫”李邵了。
似是刑部,李邵煩那條條框框,但給他幾本刑獄案卷,他大抵是能看出些滋味來。
兵部能看舊時用兵文書,如今各處調度;工部那兒還有不少城建、水利的資料,文字不見得有趣,配圖很多,只要能看進去,連文字都會生動許多。
吏部和戶部的那些舊檔,大致也是如此。
那幾個衙門近來不似禮部繁忙,上下都會揣度着李邵的進展與狀態。
教授年輕人,老大人們經驗豐富。
一旦發現太過枯燥,立刻會調整方式,積極地從簡入繁。
李邵只是沒有定性,並不是一點不開竅,真叫他循序漸進上了……
就收不到徐簡想要的效果了。
也就是禮部,老大人們忙得顧不上,聖上對太子殿下的觀政體會也算滿意,才能讓徐簡不停地給李邵施壓。
什麼沒勁、什麼枯燥,就盯着什麼看。
從最難最煩的着手,李邵怎麼可能積極?
偏坐着看還不算,還得天天寫心得體會……
林雲嫣失笑着搖了搖頭。
什麼叫傷敵一千、自損五百,就是徐簡這樣的。
可轉念想想為何這情願自傷也必須進行的緣由,林雲嫣又覺得此事不好笑極了。
不過是,為了自保、為了破局。
當然,徐簡自己也不輕鬆。
禮部甚至是千步廊其他衙門的運作事宜,他瞭然於心。
可他得把自己裝作一個“外行人”。
他只是在兵部點了幾個月卯,又在順天府前前後後加一塊都沒坐夠一個月,對別處更加一竅不通的外行人。
任何想法,都不能鋒芒太露。
他的思考與領悟,得比李邵領先,又不能太過拔高。
徐簡道:“能有半月,都夠讓人‘刮目相看’了,不過也差不多了。”
林雲嫣會意。
所謂的差不多,就是再壓一壓,便能看到成效。
這就好比一把長弓。
弓弦一直拉滿,便會不穩、抖動。
這時候就得屏一口氣,才能徹底斷弦。
外頭,參辰敲了敲門。
熱騰騰的面送了進來。
而御書房裡,李邵面對着一桌子好菜,興趣缺缺。
桌子擺在側間,看不到聖上批奏章的大案以及上頭那堆得滿滿當當的摺子,可李邵覺得,他似乎還是站在那裡,等着父皇提問。
從開蒙時認字念詩,到後來考三孤們教了什麼。
從他都夠不着那大案邊沿,到那大案只到他腰腹、他卻還覺得自己矮了一截。
李邵看了聖上一眼。
父皇不考功課的時候,還是很好的。
父皇也不會在用膳時考,等會兒撤了桌子才會開始。
但這種章程吧,像極了“斷頭飯”。
能吃得順心才怪。
不順,卻架不住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