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阿簡替他做了(兩更合一求月票)
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其實很玄妙。
旁人感受到的,未必就真實,甚至是當局者,可能也有梳理不明白的時候。
但有一點是確定的。
當局者感受到的,是最真切的。
徐簡體會到的,就是劉靖給予他的。
不管是偏心也好,什麼也罷,聖上相信徐簡體會到了,也因此對劉靖產生了排斥。
可在排斥之外,徐簡最終想的卻還是“革去功名”。
“朕再想想,”聖上道,“你先去順天府吧。”
徐簡應下,起身告退。
他前腳走,後腳聖上就讓人去召劉靖。
劉靖正在鴻臚寺里,配合單慎他們調查翻看古月使節的各種文書,聽聞召喚,急急進宮。
兩人在宮門外打了照面。
劉靖忙上前一步,問道:“阿簡,聖上有說什麼嗎?”
徐簡看着他,道:“早朝時,劉大人分析得頭頭是道,不妨再多與聖上探討一下古月、西涼等等的關係。”
劉靖聞言,頗為遲疑。
徐簡這話太平和了,沒有一點陰陽怪氣,卻叫他信也不是、不信也不是。
“劉大人擅長這些,”徐簡道,“我只是很意外,劉迅知道太子不管他,劉大人也把他拋在腦後,他會是個什麼反應。”
劉靖的臉色沉了下來。
這才是徐簡。
這麼針鋒相對的,才是徐簡!
“你莫要與迅兒胡說八道,”劉靖咬着牙道,“他……”
“劉大人更怕我與聖上胡說八道了吧?”徐簡打斷了劉靖的話,輕笑了聲,“劉大人自求多福。”
說完這些,徐簡擡步就走。
劉靖一瞬不瞬看着徐簡的背影,心跳越來越急。
眼下是最要緊的時刻,在御前不能有一絲一毫地失言,可徐簡就這麼東拉西扯幾句,讓劉靖根本無法靜下心來。
跪在御書房裡時,劉靖都能聽見自己那不尋常的心跳聲。
聖上沒讓劉靖起來:“單卿他們在查古月使節?”
“是,”劉靖道,“使節團從官員到隨行的商人、侍衛、醫官等總計一百八十六人,單大人正帶人手合計名冊。”
聖上道:“依你之見,能合出線索來嗎?”
劉靖搖了搖頭,實話實說:“很難。”
“順天府要多久才能結案?”聖上繼續問着。
劉靖忙看了聖上一眼,又低下了頭。
這得去問單慎。
他又管不着順天府。
想歸想,嘴上還是道:“臣預估不好,臣對順天府的公務不夠了解。”
得這麼一個答案,聖上面上看不出喜怒,淡淡道:“劉卿是太興二十年的進士吧?”
劉靖道:“是,臣是那一年的傳臚。”
“二十年了,”聖上道,“二十年能走到鴻臚寺卿的位子,你也確實用了很多心思。”
劉靖的呼吸凝了凝。
說別的,他可能還會有些心虛。
可論踏實向上,他十分有底氣。
“臣苦讀就是為了做官,做官就是為了能在朝堂上一展宏圖,”劉靖哽咽了一下,“臣自問這些年沒有懈怠過,朝堂清正,也給了像臣這樣的寒門子弟一個努力就能獲得成效的機會。”
“朝堂清正……”聖上似乎很喜歡這四個字,在口中喃了幾遍,道,“既是清正,劉卿你自己所說,你和你兒子,朕要怎麼判?”
劉靖的腦袋嗡了一下。
他剛那句話,誇了他自己,亦是在誇先帝與聖上。
卻沒想到,把自己“誇”進去了。
現在聖上扔給他的這個問題,很難作答。
他寫過那麽多的文章,遇到過許許多多朝堂上的問題,唯有這一道題,他真的心驚肉跳。
答輕了不行,答重了,他就沒了。
思路轉得飛快。
劉靖斟酌着道:“犬子行事,偏差太多。
臣很想厚着臉皮替他求情,可臣也知道,他的過錯,誰求情都沒有用。
不管背後是李汨也好,古月西涼也罷,他自己被人坑了進去,還帶壞了太子殿下。
殿下禁足,而他不是禁足就能收場了的。
臣教子無方,臣捨不得他,卻也只能讓他、讓他……
而臣自己,臣想繼續為朝廷百姓做事,這是臣一生的抱負,但臣可能也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說著說著,劉靖的眼眶紅了,聲音喑啞,肩膀顫抖。
聖上看着他,又問:“你想過如何安頓妻女?”
“夫人她們……”劉靖盡量穩住聲音,“有阿簡在,臣不擔心她們。”
“是,徐簡跟朕討過恩典,”聖上道,“他也和朕說了你,他也求情了。”
話音一落,聖上在劉靖的臉上看到了恍惚與質疑。
一閃而過,可他還是看見了。
這些情緒的背後,亦透露出了些關係遠近。
劉靖很快調整了神色,道:“他是個好孩子,雖然不在臣與夫人身邊長大,但他還是念生恩。”
聖上沉沉看了劉靖一會兒,道:“退下去吧。”
劉靖不敢違背聖意,恭謹告退。
等出了御書房,他擡頭看了眼天色。
陰沉沉的,看不出是不是還有大雨在後頭。
同時,他也揣度不準聖上的想法。
御前,曹公公給聖上添了茶。
常年伴君,他倒是多多少少品出些滋味來了。
聖上抿了口茶,問他:“你覺得呢?”
曹公公想了想,道:“您還是很顧念輔國公。”
聖上呵地笑了聲。
確實顧念徐簡。
劉靖畢竟是徐簡的生父,劉迅是他的胞弟。
砍頭簡單是簡單,落到徐簡身上,多少要服喪。
喪期耽擱婚事。
“皇太後捨不得寧安,可朕若多耽擱寧安幾年,她老人家也不高興。”聖上道。
劉靖回到千步廊。
不少人上來詢問面聖狀況,他都擺了擺手。
他自己都說不上來,又怎麼與別人說道。
如此惴惴不安着,一直忐忑到了傍晚,聖上又把單慎、萬塘叫去了御書房。
單慎腦袋還脹着,那位狀況不妙的舞姬呼吸微弱,眼看就要頂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