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章 不妨見見永濟宮那位(兩更合一求月票)
林玙也在等着他們兩人。
書房裡備了些茶水,林雲嫣關上門走到桌邊時,林玙正把兩盞新茶推過來。
“潤潤嗓子,”他道,“不多飲,等下還要用飯。”
林雲嫣坐下來,應了聲。
只看表面,父親眉宇舒展、情緒穩定,但林雲嫣還是注意到了,在四平八穩的水面下,父親其實是忐忑的。
事關遇難的愛妻,事關聖上最偏愛的李邵,也可以說事關自家前路與朝廷的長治久安,無論是誰都不會毫無波瀾。
徐簡右手執盞輕輕抿茶,桌下,他的左手握住了林雲嫣的手、指腹慢慢摩挲。
林雲嫣自是感覺到了,卻沒有把手抽出來。
徐簡此舉並非不合時宜。
林雲嫣清楚,徐簡是在示意由她來開這個口,也是在用這點溫暖來給予她支持與力量。
這些事情,原也是父女之間說來最適合。
若不是還牽扯了許多朝堂上的消息,徐簡都想迴避一番。
“昨夜試探後,殿下將那一夜發生的事情,差不多都想起來了。”林雲嫣說著,果不其然,父親眼眸一沉,她又繼續說,“當時……”
從潛府開始,到御書房內幾人的思考與分析,再到她與皇太後透底,林雲嫣事無巨細與林玙說了一遍。
她沒有選擇總結。
總結固然精簡,且也是抓住重點,但林雲嫣擔心她的詳略只出於自己的判斷,會造成當局者迷。
她認為的一些細枝末節的東西,興許在父親的耳朵里,會是靈光,會是重中之重。
林玙沒有打斷她的講述。
等到林雲嫣說完她和徐簡夜裡回顧時最後的判斷,林玙又飲了一口茶。
茶盞里沒有茶了,林玙又伸手拿起茶壺,手腕傾着、壺口滴落幾滴。
他愣怔了下,輕輕晃了晃茶壺,這才發現不知不覺間,一壺茶都已經空了。
“呵……”林玙失笑,全是無奈。
是他叮囑着莫要多喝,也是他心不在焉地喝完了一壺。
林雲嫣看在眼裡,道:“我再去添一壺?”
“不用,”林玙止了她,“不是茶水的事。”
心情沉重,多少茶都頂不住。
靠着椅背,林玙仔細思考着林雲嫣說的話,良久嘆了一聲:“我近來查寶平鎮的事,說起來,國公爺多少清楚些,雲嫣就不太了解了吧?”
寶平鎮就是在定國寺的山腳下,那夜被假冒的賊寇襲擊的鎮子。
林雲嫣道:“只聽說了個大概。”
林玙頷首。
事情過去太久了,當年無論多麼沸沸揚揚,也在李浚被幽禁永濟宮、李汨被貶為庶民之後,漸漸無人再提起來。
不說彼時年幼的孩子們,即便是成年人,聽過的也都過去了。
也就是林雲嫣,她與定國寺有關,而徐簡身處朝堂、定國寺案子又與自身利益深深相關,這才多有留心過,但他們知道的就沒有林玙這麼詳細。
“案子發生後,先帝震怒,他本就在病中,氣憤之下越發不好了,”林玙道,“又添上定國寺大火,朝中各種猜測都有。
衙門忙着查火災,朝中又叫嚷着剿匪,彼時代理朝政的定王曾提出過山賊襲鎮很不尋常,尤其是京畿這一帶,幾乎沒有匪患,卻突然冒出來這麼一支,但他沒有說服其他人。
也不是沒有派人去寶平鎮查過,線索寥寥,最後發展成剿匪,有了李汨他們施壓地方,為了爭功而拿饑民充數。
清繳差不多有半年,太興二十八年元月末尾,一封告密信把死士充當山賊、襲擊寶平鎮給揭露出來。
後來的事你們也知道,聖上支持定王,永濟宮那位咄咄逼人,定王身心俱疲終是病故,先帝爺悲痛萬分,一禁一貶,後又立了聖上。
如今想來,倒也有一些內情可看。
定王並非病故,他死於毒殺,借了那麽一個天時地利,下毒下得神不知鬼不覺。
而先前尋不到襲鎮不正常的線索,在告密信之後,卻冒出來了一些,比如有活下來的百姓口供。
一般來說,生活困頓、落草為寇,襲鎮也是為了搶糧搶錢,有幾戶百姓躲在屋子裡,明確了讓賊寇只管拿、只要一條活路,那些賊人卻不肯放過他們,殺人的動靜都落到了僥倖活下來的鄰居耳朵里。
不止殺人,還放火,東西不見着搶了多少,寶平鎮毀了七七八八。
聖上帶人救援,從山上到山下,火把越來越近,按說賊寇都能看到卻沒有提前撤離,反而兩廂交了手,實在不敵了才跑。”
說到這裡,林玙略緩了緩,道:“這些供詞都是在那段時間陸續呈上來的,最初調查時一概沒有,也正是因此,凸顯出了所謂山賊襲鎮是有人蓄意謀划的。
本來沒有供詞,現場多少也能找到些痕迹為作證,事實上幾乎沒有任何收穫。
結合你們兩人剛剛說的,定國寺起火,聖上帶了大量人手回山上,給了真兇處理鎮子中狀況的機會,布局成了,剿匪能順利開始。”
若不然,聖上發現了寶平鎮里的不尋常,線索交由堅持調查的定王,一旦看穿了這些把戲,就沒有剿匪的事了。
林玙說完,思路十分清楚,自己也沒有質疑。
只是,視線從山下再挪向山上,腦海里看着倒塌了的大殿,心頭酸澀苦辣有多嗆人,只有自己才知道。
不是意外,卻也疊加了一些巧合,造成了那樣的慘劇。
如果沒有點安眠香……
可人這一輩子,哪裡有那麽多的如果。
難以自制的,林玙回憶起沈蘊的音容笑貌,那些舊日景象依舊鮮艷、毫無褪色地印刻在記憶之中。
只不過,那些都是他自己要消化的情緒,不適合在晚輩跟前展現。
單單隻有雲嫣也就罷了,他們父女說一說貼心話,偏還有女婿在旁,林玙舍不下那臉。
清了清嗓子,他乾脆說起正事來:“今日早朝狀況,你聽說了嗎?”
“殿下到禮部後與我說了,”徐簡答道,“剛過來的路上,我也與郡主說了。”
“他這番應對很不錯,”林玙實事求是,“比先前被朝臣們問及耿保元時的應對好太多了。”
徐簡呵的笑了聲:“汪狗子教的。”
“永濟宮來的那個?”林玙微微擡眉,也笑了,“倒是個人才。”
是誇讚,也是諷刺。
徐簡又道:“我從禮部抄了當年祈福隨行的名冊給了曹公公,現在要看他那兒何時會有新線索。”
“不一定好找,”林玙聽徐簡說了其中難處與思考,頗為認同,“只猴臉這麼一個特點……倒也好過沒有任何特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