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麼敢的啊?
直至今日?,臣子們才?意識到?他們這位賢德寬仁的帝王大抵是登基太順利,以至過於天真了。
無?人敢諫言, 只習慣性地將目光投向了前頭那位紫袍金帶,身姿如竹的裴丞相。
裴瑕自也感受到?四周投來的那些?含着?期待的目光, 薄薄嘴角輕扯,儘是涼薄嘲意。
一位不得?帝心的臣子, 再有謀略, 再忠心耿耿,也與廢人無?異。
但他自幼所學?聖賢之書, 教誨他“食君之祿,擔君之憂”,教誨他“君子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地”,教誨他“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t?湖之遠則憂其君”,是以為著?黎民百姓,為著?家國安定,他此刻也不能裝聾作啞。
“陛下,臣有一言。”
裴瑕舉着?白玉笏板,上前一步,望着?上座難掩怒容要鎮壓“叛軍”的帝王:“燕北乃我大梁咽喉所在,若與燕王起了紛爭,無?異於引火上身,自毀長城。”
“依臣之見,應當儘快派人開城門,迎燕王使者與五千燕北軍進城,好酒好菜,設宴款待,以慰風塵。另將戶部撥款的聖諭及兵部購置的軍需列單交於燕王使者,說明朝廷苦衷,以表與燕北交好之意。燕王乃陛下親皇叔,本是骨肉至親,同宗同族,只要將誤會解開,平息怒火,想來燕王也不會因此等?小事與朝廷作對。”
簡而言之,錢給夠了,大家相安無?事。
淳慶帝並?非不知這個理,但就是不服氣。
堂堂帝王,被人討債討到?了家門口已是貽笑?大方。
偏他不能發脾氣,還得?笑?臉相迎,好酒好菜招待那些?目無?王法的叛將?
到?底他是皇帝,還是燕王是皇帝!
這裴守真出的什麼餿主意,是要將他帝王顏面都丟光嗎?
就在淳慶帝準備駁斥時,殿外急忙跑進一小太監,跪地通稟道:“陛下,明德門外那些?燕北軍站在城外喊話,說…說……”
淳慶帝皺眉:“說什麼?”
小太監磕磕絆絆,學?了起來:“吾等?遠離故土,不辭冰雪為天子戍邊多年,沒有功勞亦有苦勞,未曾想一朝被天子拒之門外,宛若喪家之犬,悲哉,慘哉,嗚呼哀哉!”
“他們都在喊這話,就站在城門口喊,喊得?好大聲。”小太監不敢直視今上的臉色,戰戰兢兢道:“來往聚了許多百姓,都在瞧熱鬧,還說…還說……”
淳慶帝斥道:“說!”
小太監嚇了一跳,雙膝跪地:“百姓們都說,陛下您剋扣軍費本就不對,如今還這般對待為國戍邊的將士們,實?在叫人寒心,此絕非聖德明君之舉……”
話未說完,上首便傳來一聲咬牙切齒的冷斥:“夠了。”
小太監的腦袋埋在地上:“陛、陛下息怒。”